第三日沈卿宁用过了午膳,便吩咐朝花切了冰镇的水果,自己斜靠在榻上一边看账簿一边吃。
她原以为找齐送出去的摆件玉器不会太容易,不想夕拾却是个细心的,她每给出去一样,夕拾便清清楚楚的记下一样。
对照着自己的嫁妆单子一件件数下来,一样不缺。
“你这丫头是个细心的,若不是你留心,只怕这些东西要找齐还要费一番心力。”
“少夫人过奖了,即便有些东西找不齐,到时也能折成其他物件,横竖您嫁进周家时的嫁妆都在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周家人赖不了账。”
“哦?你怎知我是怕周家赖账?”
夕拾有些张口结舌,
“您吩咐奴婢暗中查探之前送出去的东西都去了哪里,又对世子不闻不问,难道不是对世子彻底死了心,要跟世子和离吗?”
沈卿宁怕吓着她,忙解释道,“你说的也不算错,我的确有跟周承安和离之意,只是眼下并不到时候,我让你去计算送出去的东西,也是另有打算。”
夕拾心细且行事稳重,如今她既然问起来了,沈卿宁便没想瞒她,说道,“这京中只怕要生乱,定南候府树大招风,到时未必能自保,我如今也不过是早做打算。”
不等夕拾说话,一旁的朝花听了先变了脸色,“若当真如此,小姐还是要回去找老爷才是,老爷可是丞相,有老爷护着,有谁敢找小姐的麻烦。”
沈卿宁冷了脸。
“哦?你的意思是父亲会护着我?”
她语气微冷,但朝花却一点都没听出来,自顾自的说道,
“是呀,小姐,如今定南候府确实败落了,竟把一个青楼女子迎回了府,但沈家却是京城屹立不倒的百年氏族,您若是回去……”
“他们若当真有意护着我,又岂会把我嫁到周家来?”
沈卿宁面上带着自嘲的笑,冷冷开口,“我若是回了沈家,怕是会被他们送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还不如自己有个去处,也好过一直受制于人。”
“若是你想回沈家,那便自己回去吧,夕拾也是。”
总算听出来了她话语中的冷意,朝花诺诺住了口,一旁的夕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连忙开口,
“小姐莫要动怒,朝花说话向来都是如此,还望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当初既跟着小姐来了周家,便只当小姐是我的主子,旁人全都不认。”
“你呢?”
“小姐,奴婢也是,奴婢也是,奴婢方才说错了话,小姐要打要罚我都认,只求小姐别赶我走。”
朝花虽心直口快,但却不是个愚笨的,当初她们几句话得罪了沈思菀差点被发卖。
如若不是沈卿宁出手相救,二人不是在什么花街柳巷任人欺凌,便是被迫嫁给比她们亲爹年纪还大的人作妾。
此时再回沈家,沈思菀又岂会放过她们。
“你们二人既然都不愿走,那往后回沈家之事便不可再提,我虽从小在乡下长大,但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往后若谁再敢提这件事,我便留她不得了,可记住了?”
跟在沈卿宁身边伺候了三年有余,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动怒,二人不免都有些战战兢兢,尤其是朝花,瞧着还落了泪。
沈卿宁心中不忍,但却也知此事不能轻轻揭过,仍旧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银,又冷了她数日,这才算是消了火气。
十安动作不慢,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芷兰院那头便有了动静。
沈卿宁有意看看他的本事,便放手由着他去做,除了每日他送信进来汇报进度外,自己不曾问过半句。
六月初八这日,宋国使臣陈安之,在沈余成的迎接下,终于到了南朝国都临都。
南朝与宋国早有邦交,更有姻亲,南朝当今圣上的胞姐,正是宋国的皇后娘娘。
除了姻亲外,两国经济互市往来频繁,南朝历史悠久、文学兴盛,宋国更有不少学子到南朝游历求学,数十年来都不曾有过冲突。
也正因此,宋国使臣队伍刚到临都,便受到了南朝百姓的热烈欢迎。
为表对陈安之的重视,当今圣上另外派了几名重臣在城门前迎接,除了丞相沈余贤之外,还有秦国公裴绍、英国公宋彦芎,并礼部尚书王韬。
陈安之下马,两方互相见了礼,互相寒暄过后,便由礼部侍郎吴中升带着众人去了驿馆。
“陛下的意思,陈大人舟车劳顿,便先在驿馆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进宫便是。”
“多谢贵国陛下体恤,”陈安之行了礼,便吩咐手下的人先去安顿休息,自己则由沈余成带着去赴宴。
他之前在南朝求学,有不少同窗如今都在南朝朝堂占了一席之地,如今到了南朝,少不得要跟他们见面叙旧。
只是这些人大多是些没有实权的文官,众人见面也不过是吟诗作赋、畅谈国事,只是这国事并不涉及秘辛罢了。
也不知圣上到底是何用意,沈余成招待陈安之,竟指了周承安一同作陪,莫说二人并不相熟,年纪也足足差了十余岁,只怕闲聊话题也少得很。
沈余成抓耳挠腮的想不明白,沈余贤却心知肚明,
“为何?还能为何?他忌惮沈家早已不是一日两日,周家那小子虽然娶了卿宁进门,但二人关系不睦也不是什么秘密,无非是想拿周家来牵制你我罢了。”
“大哥的意思是,他知道卿宁不得周承安欢心,便想利用周承安牵制卿宁,从而制约你我?”
“正是,沈家如今势大,只怕早就被他当成了眼中钉,你我二人同朝为官,我这丞相之位本就不知被多少人盯着,你如今又掌管着吏部,那可是天下文人入仕之道,如何会不引人忌惮?”
“他可是由父亲亲自教养长大的,那时他在宫中不受宠,如若不是父亲出手将他带在身边,他如何能得先皇看重,如何能坐上现在这个位子!”
沈余成气愤不已,虽说他们见识惯了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但沈卿宁又何其无辜!
第十五章 忠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