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十几个食堂,学生食堂全国有名,便宜又好吃。但既然叫学生食堂,就是只有学生以及做学生工作的教职工才能刷卡。
静涵的毕业论文已送审,毕业答辩还有一段时间,博士申请也有着落,所以生活得比较悠闲。
“哈哈,师姐姐,今天还在啊。”静涵一进门看见肖沐言在工位,立马说到,“嘿嘿嘿,见笑了,来得有点晚了。”
“嚣张,不,张嚣来了。”二鹏又在一边开始给她们起绰号了。
“哼,二鹏,小心嚣张的张嚣,以后的甲方爸爸把你给削了。”肖沐言瞥了一眼二鹏,和静涵打趣到。
“不敢不敢。”张静涵回。
钻狗洞似地穿过小矮门,静涵先去里间杂物间查看图图的状态,然后才开始准备修改她导师的论文标注。
“吃饭吧,静涵。”肖沐言说。
“好。”
应声很快,却迟迟不见行动,肖沐言毫无意外地转过身,看某只一直捣鼓鹌鹑的人。
“孵出来几只啦?”肖沐言问。
静涵从桌底下探出身子,嘿嘿笑了起来,“三只,刚刚忍不住给一个蛋掰了,我发现它好像不行了。”
“你呀。你给它破壳干什么,不经历自己破壳的鹌鹑是活不长的。”肖沐言忍不住指了指静涵,十分无奈。
“我这不是想帮忙吗。”张静涵反驳到。
“……”看了眼在地上鸟笼里自己跟自己玩的图图,肖沐言隔着老远吹了几口气过去,逗趣了会儿,说到,“你赶紧弄完,早点去早点回。”
“好…”埋在桌子底下的人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肖沐言回过身,拿过手机、帽子,又抽了几张纸巾,听到静涵问,“师姐,说吧,你想去那儿吃?”
“你先起来再说。”肖沐言回。
“酱酱酱,我起来啦。”
“……”肖沐言看着明显十分开心的静涵,中肯地说到,“如此开心,说明鹌鹑孵化得很是得你心意啊,不愧是花草虫鱼都干过的人。”
“嘿嘿。过誉了。”
平时两人也没什么运动,清芬也不远,两人便选择步行而去。路上花圃里开满了紫蓝色的兰花和黄灿灿的百合,一路胡扯便到了食堂。
“几楼?”静涵问。
“嗯…”肖沐言想了想,“要不去喝个瓦罐汤?”
“走。”
肖沐言要了老鸭汤,静涵要了乌鸡汤,然后又点了些其他饭菜。光光的盘子,肖沐言是真的感谢静涵,跟着她她去遍了所有学生食堂,也时因为有了她她才能在煎熬的化疗期间吃上合口的饭菜,养足了精神去面对每一个下次的化疗。
无论去哪个食堂,静涵都应她所求。
下午在她准备去医院时,静涵说陪她一起去,肖沐言想起中午静涵也说陪她去,她也不好一直拒绝好意。
“你确定你下午没事儿?”
“还好,完全没问题。”静涵拿过蓝色小包,完全不在乎地说到,“下午回来再弄完就ok了。”
“好吧。那走吧。”
进到诊室后,肖沐言拿出中午根据回忆写得满满的三期紫杉醇的副作用的白纸,递给了王立泽。
“王大夫,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紫杉醇有好多副作用,比红白药水都要厉害。”肖沐言微微哽咽地说到,“我…”
“这些是正常现象。”王立泽拿过她写的副作用条目,粗看了眼然后递回给她,“有些人确实反应会比较大。”
旁边等待的静涵仔细听过她和他的对话后,急急地说到,“师姐,你不要一直关注副作用,你越是关注越是在意,容易形成心理作用。”
“我知道。”她也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关注副作用,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只是真的不起作用而已。
“过去的三期,一输液,我整个都眩晕得不行…”肖沐言说。
语气里满是震惊和不解,王立泽不由出声问到,“眩晕是个什么概念?”
王立泽突然的升音,肖沐言诺诺地低了音量,轻声解释到,“我前面三次打完针后,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扭动,看到的东西都倒过来了,人也站不稳…21号肝功的两个转氨酶也比较高,虽然开了保肝的药,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次的结果还能不能输液。”
听她说完,王立泽点开她的报告单,看了眼慢慢地说到,“你这个是有些高了。你现在在吃什么保肝药。”
“一个是什么水什么蓟的,另外一个是一种小白片…”肖沐言偏过头努力想了想,但还是想不起具体的名字。
自从化疗后记忆极差,很多事儿都不太愿意记,无关大决断和原则的肖沐言都不记,也知道记了也没用,最后还是会忘记。
“你这连自己吃什么药都不关注?”王立泽转过头看了眼她,以他对她的印象,他认为她不应该不记,“什么时候开的药?”
“……”为什么要记全名,医生不应该在听到几个字后立马就知道是什么药吗?
“上周五,开了一个星期,大夫说让我这周五再去。”有些不太服气,但肖沐言却不没有表现出来。
“嗯,你是在清华…校医院开的保肝药。”像似印证所思一般,给她开药却开不出来,王立泽低声说到,“确实开不出来。我看你的指标确实有些高了。你现在吃双环醇,吃几片?”
“一片一次,一天三次。”
边开检查单子,王立泽叮嘱到,“我看,一片不一定能降下来,后面吃上两片吧。”
“……还要再多吃一片啊。”听到还要多吃药片,肖沐言差点哭了出来,她实在是一闻到胶囊的塑料味就开始打颤,“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药物反应,每次吃药都犯恶心,吃得都有些断断续续了。我…”
肖沐言想起她好不容易吞下去的药,因为肠胃反应严重还没消化被直接吐了出来,而镜子里尽是自己满脸泪水又眼红的样子,她突然控制不住地难受起来,糯糯地努力控制好情绪后,才继续说下去,“我只是…”
“师姐,你这个不行,肝损伤严重是会直接出事的。”静涵听到她即便有药却还是不遵从医嘱不好好吃药,忍不住出声劝导。
“……”肖沐言有口难言,她也不想如此呀!
“后面一次两片试试吧。明天的抽血结果可能不太行,但是看看先。”王立泽看了眼肖沐言和她师妹互动,又看到她脸色苍白,确实消瘦了不少,一边说一边温和地出法子,“可以等不吐的时候再吃药。”
听王立泽说完,肖沐言吐了眼泪,愣了愣,好像确实不可能24小时都想吐。借扶眼镜的动作擦掉要滑下的眼泪。
“王大夫,我能开止吐药吗?”肖沐言问。办法总比问题多,肖沐言也知道不能一直由着性子来,她还需要治愈呢。
王立泽看她精神状态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确认她情绪稳定,才轻轻回答到,“你需要的话,可以开。”
“嗯,那麻烦王大夫给开一些吧。”即便重新燃起了要治愈的斗志,肖沐言的声音还是软绵绵,显得有些无力,但至少求生的意志回来了。
手上动作不停,王立泽转过脸看了她一眼,“现在运动怎么样?”
“能起身的时候八九千步吧。”肖沐言想起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的微信步数排行名次,又补充了句,“但是,腿发软,走几步就累了,还不太能直起腰。”
王立泽面向肖沐言,看着她,对她说到,“嗯,那还行。输紫杉醇腿软是正常现象,上下楼梯要多注意,后面手足效应会越来越严重,不要和别人抢步子,慢慢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休息好再走。”
视线落在王立泽的脸上,然后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落在他发出声音的嘴上。他说话时,肖沐言的脑子里一会儿是大学时,她吃完晚饭坐在图书馆前闲坐,看到其他老师饭后散步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和静涵即便有自行车,却还是散步去路途遥远的万人食堂吃饭的样子,一会儿是想象他是不是也会去运动,且大汗淋淋的样子。
肖沐言想了很多,这次门诊王立泽说了很多的话,在肖沐言治疗结束很久以后,她依然清晰记得他说这些话时的那些温柔表情。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温柔,而不是从病友那里听到关于他的温柔。
“好的。”肖沐言神情淡淡地应到。
接过王立泽递过来的各种单子,肖沐言想了想还是问了句,“王大夫,我想问问21号的指标有超吗?”
似是没料到她的问题,王立泽顿了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幽幽回到,“没有,不过快了。”
看着又将视线转回屏幕的王立泽,肖沐言哦了声,她实在不想去辨认他的神情,似乎一瞬间泄了精气神,背上书包出了诊室。
他也许以为她是在考验他为什么指标高了却仍是让她输液,但她只是想知道这一次不能输上液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在很多地方试探过,和医生、和护士都试探过,始终无法从别人口中得知能输液的指标是什么,她有些茫然。
18.医院正相逢之惊蛰﹒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