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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他的来访
  她的家宅。
  “小姐,歇一会吧?你一直未合眼。”
  “嗯。”齐尔见她只是嘴上答应,却没有闭眼休憩的动作,暗自叹息。
  “主子,皇帝已擒。您有什么烦忧的事吗?不妨说出来,你一直这般,让我们很担心。”齐庆又道。
  从昨日到今日傍晚,她没有合眼,也未进一粒米。
  明明秦将军已经被安顿好,她最恨的人已经被关在后院笼中,她也如愿以偿的回到了长大、拥有她无数回忆的家宅。可是她却感受不到畅快,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失。举目望去,还有谁知道她记忆中的那些人呢?即使她杀了那罪该万死的人,她爱的那些人也不会回来了。而支撑她活这些年的念头,不过就是想为枉死的人伸冤,想替他们掌剑挥刺暴君。如今她夙愿半成,她只觉得更加默寞,身体像是被抽去某个部分。
  她抬头望,院中的一草一木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只是空旷寂寥、荒芜无声。
  “哥,我觉得不应该让小姐回这里来,这是她的家,她难免会触景伤情。我们还是将她带到别处吧。”
  齐庆摇头,低声道:“后院的人,还没有处理。”
  “为什么小姐昨夜不直接杀了他?”
  “因为你那几马车的东西。”
  齐尔便明白了,小姐还要让他多活几日,让他谢罪。
  外面的叩门声让院中人立即警戒起,齐尔与齐庆贴在许临清两侧,手掌按在剑柄之上。此次入京他们便随身佩戴匕首、长剑,护卫她的安全。
  端坐庭院中的女子眼神随着落下的一枚叶片,见他们戒严、防备,清冽出声道:“进来。”
  只见厚重的门板被从外推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男子。他一身白衣,乌发素净,也许是他的面庞太俊秀,只是此般打扮也夺人目光。
  许临清与他对视,见他身着白衣后仓促的侧过脸去,不过几瞬,男子便走到她的身边。
  “你看上去很憔悴...”
  “嗯。”这是他们自那次沈府相别后第一次对话。
  横亘在二人间的沉默漫长,许临清回过头来望着他的衣衫,不言。
  还是沈铭先开了口:“我来悼念秦将军。”他说出来意,许临清将目光移转到他脸上,想启唇说话,却终究合上,不发一言。
  随后,她起身,让沈铭随着她一同往里走。
  房屋里面的陈设布局几乎没有变,她将秦将军的灵牌放在高台之左,宽大的台面上只有一枚。
  香灰的味道弥漫,许临清情绪低落,目光深沉的望着崭新的灵牌。沈铭敬完香,身旁的女子仍没有出声,但他以为今日不一定能听到她再说只言片语时,她突兀的、沙哑的声音响起。
  “多谢。”
  沈铭立时知道她在谢什么,只是他心情也随着她一同压抑,并不去接受。
  “让你做到这一步,实在抱歉。”
  “不必抱歉,我自愿的。”他说出的话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随后他又道:“况且,这也是我这些年想完成的事情。”他将目光移转到秦将军的灵牌之上,语气暗含沉痛道,“当年之事,我有愧于将军。”
  “与你何干。”
  女子云淡风轻立在他的身侧,明明如此近,他却仍觉得很远。她是不接受自己的歉意吗?
  “当年如果我早些识破,秦将军就不会被设局枉死。”
  “或早或迟的结局,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如果照你这般说,那最该忏悔的人是我。”
  “无论在京城,还是在边关,无论是在这,还是在战场上,我说了许多次。我将疑虑、担忧都说与母亲,可她从不听,从不信。”
  “她心里觉得,皇帝是明君圣人,是值得她誓死效忠的。”
  沈铭错愕后道:“不,他不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寒了群臣之心。”
  许临清道:“当局者迷,母亲是否明白无人可知,但我该做的事情还要去做。”
  “我来正是因为此事。”他郑重的与许临清面对,道,“弑君之罪,重于泰山。你...可曾想好退路。”
  许临清对他和颜悦色,甚至还拉过他微凉的手,眼眸中带着丝丝笑意,道:“你别担心这个了,京城之事有你助我,我已感激不尽。往后的事情,你不便牵扯。”
  沈铭不赞同的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却是轻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晚马车之上我说的话句句真言,还是你在怀疑我?”
  许临清剥离反握住他的手指,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为沈家这些年付出的心血,为我功亏一篑不值得。人臣同这离经叛道之事越远越好。”她猜出他要说出口的话,抢先道,“你一人尚且足以自保,可沈府上下众多,你双亲具在本就是福报,供养父母也该是你为人子所应当做的。”
  “你怎忍心让伯父伯母担惊受怕?”
  许临清以为她言辞恳切,定是能说服沈铭,可她却听见沈铭回答道:“在我心中,你最重要。”
  她既错愕又难以置信,可她看到男子寒江凝眸,浅淡的唇微抿,面庞上找不到一丝玩笑与虚假。怎会?他从十几岁时便背负起振兴沈家的命运,他为此劳心劳累余十年,从无娱乐、懈怠之时,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应当是沈府。怎么会是她?她与他阔别经年,二人在最相熟的时候也不过是谈古论今、演练对垒的同窗、战友。他怎会对她有如此深切的感情呢?他这般能忍耐、内敛之人,望向她的眼神中为何有如此浓的胆怯与沉重?是她错过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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