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归府的许临清还未起身,门外就有消息传来说年瑾被罚跪祠堂已有一个多时辰。许临清梳洗后并不急着去年府,只是静静听着齐庆道。他说秦主君是如何讥讽年瑾,又是如何辱骂她这个祸害,连带着秦将军也被拉出来鞭尸。
对于此,许临清并无反应。蒋英将军于她是救命恩人,于秦主君却是早亡的妻子,秦主君怨恨她也是应当。年瑾不过十八,心思单纯。秦主君对她祸害年瑾产生愤恨也是应当。只是,许临清总觉得,他做的很刻意。
“父亲。”年瑾道。
“父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你做过对得起我这个父亲,对得起蒋府的事吗?”
秦武宁身着绛紫色大袍,面容艳丽而极具攻击性,同年瑾的俊朗平和不同,他整个人都陷在担忧与恐惧之中。
“父亲,我回来只是想跟您说,许临清并非杀死母亲的凶手,顾老同我说当年是母亲挺身而出为保许临清才甘愿赴死的。若是这事算在许临清身上,是否,是否太过不公允。”
“公允?公允!?这世间有何公允之事!你同我说说!你母亲之死她许临清便一点是非不沾?毫无过错可言?她和那死去的秦将军一样,惯给人灌迷魂汤!不仅害你母亲,更将你骗的团团转!”
年瑾沉默不语,他知道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便情绪极其不稳,在他还没有离京时便常常对他吼叫、打骂,他不愿与失去妻子的男人争论,心中却仍偏向许临清。
当年!当年母亲从边关归京便同他说起秦将军,说她任人唯贤,毫无偏见、架子,是她见过最好的将军,她这一生都愿意奉献给将军,奉献给战场。
她曾经说,她的信念就是跟随着一个真正的将军出军、破奴。
蒋英出生并不好,是蒋府的庶女,其生父更是街柳之人,从小便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入军营后,没有后台撑腰,晋升之路坎坷不平,几次因将领部署不当而险死,直到她遇见秦霭禾。
后来,她因家族中同辈接连惨死,为保蒋家,入了皇帝之派。
秦霭禾是功高震天的镇国将军,她觉得即使没有自己这个副将,秦霭禾也能在无数次战乱中成功插旗,只是蒋英没想到,最后一场战,是她的死战。
秦武宁宣泄完后胸腔中只留下酸涩与苦楚,他稳了稳身子,狠声道:“这些天关你关的不够严!这一个月你都别想出门!现在就去祠堂门口跪着!”
说完便摔门而去,年瑾叹气,伸手扶住微微颤抖的门,心里想到母亲曾经跟他说的话。
“你父亲被卖到柳巷之中,受了很多苦,他虽脾气不好,但心地却善良,我娶他过门后更是对我一心不二,小年瑾乖巧懂事,便同娘亲一起让让他可好?”
蒋英是个面容端正,脾气平和的女人,在家中总是蒋府的定心针,无论是难缠的蒋老妇人,还是泼辣的秦主君,都不会让她动气,她总是能将这个不是很契合的家,维系成一个真正的家。
他那时最喜欢的便是娘亲强大而温柔的怀抱,仿佛躲在里面,任何人的打骂和奚落都会消失,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安全感。
现在,他在许临清身上也拥有了安全感。
他叹气,想着等父亲气消了些,再同他提离家之事。
“齐庆,我遣你送去年府的礼可去了?”
庭前的春花已然开放,满院子都是春意盎然,粉白、艳红、淡黄、绯红在争奇斗艳,她们盼来了春天,在这一方天地陌然盛放。
许临清正在桃花树下细细观摩着花瓣中间的嫩白蕊儿,转头望向离自己五步远的齐庆,此刻她与桃枝隐没在簇簇娇花之后,融为一道风景。
齐庆不免看顿一眼,忙错开眼,低下头,道:“回主子,被退了回来。”
女子并没惊讶,淡然一笑,点头道:“好。上次托你去查的事如何了?”
“陈亭稚确实与长宁公主时常见面,但属下查不出以往他们二人之间谈话情况,只待下次安排人手,应当可以探听。”
许临清闻言,抬头接着看起了桃花,这桃花艳红、粉红、淡红、嫩白集为一体,为何不混为一体,反而越发不同。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花,花朵瑟缩了下,像是往后躲。
她又想起重遇陈亭稚的那一天,那男人也是如此脆弱易碎,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像是已然破碎的木偶。
长宁公主。
许临清细细想着那位高不可攀的帝姬,良久才叹然一笑,齐庆望着满园芬芳中的女子,气质超然不可言说,面庞妍美而冠绝春色满园,他只是望着便觉心停滞,不过几个瞬息,他便又恢复了木然的呆板样。
“我想,我们日后得多探探那位帝姬了,她也是个让人不得轻视的人物。”
齐庆点头称是,便双手垂立,肩膀摆正背脊挺直,待许临清吩咐。
第三十七章 秦主君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