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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世界的相互作用
  我阐述理论的出发点在于:从一开始我们就对赖以生存的世界缺乏正确和完整的认识,原因在于,我们试图去认识世界,但是我们自身又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
  诚然,妨碍我们了解世界的因素并不止于此,但当你去理解人间诸般言行事物时,我们是世界的组成部分这一事实,便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
  存在认知缺陷的人类与真实的世界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
  一方面,人类冀望了解所生存的世界,我称之为认知功能(cognitivefunction)。
  另一方面,人类企图影响世界并谋求生存状态的改善,我曾经称其为参与功能(participatingfunction),但出于某种目的,我觉得在这里称其为操控功能(manipulativefunction)更合适。
  两种功能如果可以彻底分开,就可以分别达到各自的理想效果:参与者的认识变为知识,其行动亦可达到预想目的。
  因此,人们很容易断言:这两种功能的确能各自发挥作用。这种假设也的确大行其道,尤其是在经济学理论界。
  但这一假设并未经过证明,事实上只在极个别的情况下,经过参与者(participants)的特殊努力才能使这两种功能分开,这很像是一些头脑简单又一门心思追求知识的社会科学家们所做的事情。
  但如果社会科学家们深入研究的话,结果就不一定是这样了。社会科学家特别是经济学家往往对这个事实不加理睬,其原因我在后面会有所涉及。
  当认知功能和操控功能同时运行时,二者之间就会相互影响。
  在经由认知功能产生知识的过程中,必须把各种社会现象看做彼此之间相互独立,只有这样,现象才会被当做事实,观察者才会对事实做出相应的判断。类似地,决策也需要基于知识才能产生理想的结果。
  然而,当两种功能同时作用时,现象就不仅仅包括事实了,其中还含有对未来的目标和预期。过去发生的事实是唯一确定的,但未来如何则要看参与者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因此,参与者无法把其决策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上,原因在于他们不仅要考虑当前和过去,还要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素。
  在社会环境中,对未来抱有的目标和预期会在参与者的思维和他所处的环境之间建立一个双向的连接通道,而这对思维和环境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既把不确定性糅入了事实过程,又使参与者的观点无法形成知识。
  在函数唯一性的确定问题上,因变量的值要由自变量决定。
  在认知功能函数中,实际事态(actualstateofaffairs)可视为自变量,参与者的观点则是因变量。在操控功能函数中,情况正好相反。在交互影响下,每种功能都因对方的存在而丧失了用于求解的自变量。
  我把这种交互影响命名为“反身性”(reflexivity)。参与者的观点和实际事态之间如果缺乏共性(lackofcorrespondence),那么自反情形就会出现。
  以股票市场为例,人们基于对未来股价的预期而买卖股票,但股价的涨跌却要看投资者有什么样的预期。
  这种预期不能形成知识。在没有知识的情况下,参与者必须在其决策过程中引入主观判断或倾向性意见,其结果很可能与预期相左。
  经济学理论一直竭力把反身性排除在学科体系之外。
  起初,古典经济学家简单假定市场参与者的决策是基于对事实的完全认知:完全竞争理论的前提假设之一就是对事实的完全认知。基于这些假设,经济学家构建了需求曲线和供给曲线,并声称参与者的决策取决于这两条曲线。
  当这一说法面临攻击时,他们就说这是历来公认的方法论,以此作为挡箭牌。
  我在伦敦经济学院读书时的教授莱昂内尔·罗宾斯(LionelRobbins)认为,经济学只关心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关系,而不管需求和供给是如何形成的。
  他把需求和供给视为给定的常量,这样就不存在二者之间的反身性互动问题了。
  这种提法后来在理性预期理论那里发展到极致。理性预期学派想方设法得出一个结论:未来市场价格的决定是可以不受其他变量支配的,也不为市场参与者的偏见和错判所左右。
  我认为理性预期理论完全曲解了金融市场的运行机理。
  出了学术圈,理性预期理论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受重视了,尽管如此,认为金融市场能自我纠偏并趋于均衡的理念仍旧是当前金融市场的主流范式,已然主宰金融市场的各种合成型工具和估值模型也是以此为基础形成的。
  然而我认为,当前流行的范式是错误的,亟待新的范式取而代之。
  事实上,市场参与者无法将其决策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上。认知功能和操控功能之间双向的反身性联系给二者都带来了不确定性因素。
  无论对市场参与者,还是对负责宏观经济政策和市场监管的当局而言,都存在这一问题。市场参与者和监管人员的行为基础都是对所处的情境缺乏完全的认知。
  认知功能和操控功能之间的双向反身性关系中蕴含的不确定性因素是无法消除的,但是如果我们意识到这一问题,那么我们的理解和应对能力将会大大提高。
  说到这里就引出了我的概念框架里的核心理念:我认为社会活动与自然现象在结构上大不相同。
  在自然现象中,一组现象与另一组现象之间存在着一条因果链。然而在人类活动中,事件发生的过程则要复杂得多,其中不仅涉及事实,也涉及参与者的观点,此外,各参与方的互动结果也成为因果链条中的因素。
  人类活动的任何时刻都存在事实与观点之间的双向联系:一方面,参与者希望了解当前情况(包括事实和观点);另一方面,他们还希望对当前情况施加一些影响(这同样包括事实和观点)。
  认知功能和操控功能之间的互动侵入了因果链,导致因果链不能从一组事实直接导引到下一组事实,而是反映出参与者的观点,同时,也对这些观点施加了影响。
  由于这些观点不是对事实的回应,因此在事件过程中产生了不确定性因素,而这在自然现象中是不存在的。
  不确定性因素同时影响到事实和观点,而自然现象也不一定是由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科学定律决定的。
  例如,韦纳·海森堡(WernerHeisenberg)的不确定性原理(又名测不准原理,Heisenberg誷uncertaintyprinciple)并没有说明量子粒子或波的行为是符合决定论的,而只断言其行为是无法确定的。在社会活动中,也存在类似的不确定性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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