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闸口嘞!!”
船上的知乘事官声音洪亮地高声唱喝,‘轰隆隆’的闸门声响起,他们正自永江门下穿过。
瓮城内早已停泊着数艘一模一样的官学船,凡是进了城只准走牛车、毛驴或软轿,再不然就要全凭两条腿。
如此多的人自然也塞不进守礼亲王府,出瓮城走菜青街,穿城而过便可见观书阁、游才社、名贯楼。
再入枫华道,有一座子规苑,往年会试大考就会敞开此苑,供天下学子在此吃住月余。
到了子规苑,各人领了各人的院牌,他们的东西自有他们贴身的小厮搬进搬出,个人便结伴游赏起了子规苑。
“象教习,我还得去向亲王复命,您跟我一块儿回亲王府吗?”熊匂竹问道。
象糯摆摆手,“都是来参加研学盛宴的自然我也该住在子规苑,倒是记得让人收拾两件我的衣服送过来。”
“您可别乱跑,得了消息我们郡主肯定要来见您。”熊匂竹不放心地叮嘱。
“天益城就这么大点儿我能跑哪儿去,就算不在子规苑,山语郡主自然知道哪儿能找到我。”
象糯是不肯老老实实待在子规苑的,这地方她看烦了,也看腻了。
黄洋驹被千鸟卫拉去守礼亲王府养着去了,那里有马厩又有专门的养马官,亏待不了它。
院牌往绣袋里一扔就想往外跑,猛一回头,涼亦和禺山鬼正眼巴巴地瞧着她,得,忘了这俩人了。
显然,这两个一直在跟军营里那群糙汉子打交道的人,根本不懂该怎么和一群温文儒雅、行事委婉的世家少公子打交道。
相比之下,那些世家女公子是最好相处的,最起码见了你不会看物件儿似的扫量你,顶多一皱眉转身就当没看见你这个人。
象糯领着俩人轻车熟路地在子规苑里穿行,过阅书堂和行书斋,进了写着静舍台的月洞门。
脚下的先看是普通石板,仔细瞧便知道是巨型棋盘,执棋人会站在高处观棋局,以口令移动届时执黑白扇做区分的人形棋子。
墙根底下还放着一排谜格,凑不齐人玩儿围棋就只好出些谜题解闷儿。
冶库中还有不少可拿出来游戏的物件儿,比如蹴鞠、弓箭、马球、毽子、风筝、鼓琴等等等等。
再向里走就能看到错落在各处的庭院,每院有屋十间,井一方,居灶一处,毛司一处。
路上使的是青砖细墁的功夫,每隔六步之遥铺大方砖,转角为菱形,加以砖雕。
即是读书人自然少不了梅兰竹菊,也有吉祥瑞兽、回纹妙笔。
路面宽不过左右一臂,能走人能通软轿即可,见黄土的地方便都栽上了奇花异草以供观赏。
这些庭院取的都是诗句中的字,连读起来有是“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海。”。
也有“文彩承殊渥,流传必绝伦。”“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
涼亦的住处便落第一句诗的兴字上,也就是书兴院,出静舍台第一座。
“对了,”象糯才想起一件事,“巿少郎几人你不用担心,都回轻舟郡去了,广言中他们也是。”
“有劳象糯姑娘了。”涼亦道谢。
“那倒是与我无关,你前脚刚走,领征王后脚就撵人了。”
“算是好事,我不在虣州府留他们在那里并不妥当。”
他们俩在一块儿经常说些外人听不懂的话,就比如现在的禺山鬼,只好自己溜达着去给房间通风。
“你和禺山鬼兄上船时匆忙,没带换洗的衣物也就算了,可带了银两?”
“……”涼亦讪讪地摇头,“我那轻舟郡宅邸中倒是有银钱,我这身上却是寻不出一个铜板。”
“禺山鬼兄?”象糯把人喊过来,“身上带钱了吗?”
禺山鬼痛快地从怀里摸出两根金条,“拿去用,不够还有。”
“有禺山鬼兄在,涼少郎我是真用不着担心你了。”象糯笑着打趣他们。
禺山鬼嘿嘿笑着收起金条,“钱财这方面你尽管放心,缺什么都缺不了这黄宝贝。”
“那就好,”象糯还想着出去玩儿,便问道,“我现下要去街上转转,你们可要同去?”
“当然要去,嗣王和我都没带浆洗的衣服,可不得找个成衣铺买两身儿,要不然后日怎么出席宴会?”
“那就和我不是一道儿了,我要去名贯楼,听说那里花神节后大肆翻修了一遍,我要去瞧个新奇。”
“哎,难道那名贯楼附近就没有成衣铺了不成?一道去一道去,拢共就你我嗣王三人,又何必分开做事。”
瞧稀奇看热闹什么的禺山鬼并无兴趣,只是觉得嗣王身边需要护卫,象糯身边也需要护卫,但他就一个,所以不能分开行动。
“小王我身无分文离不开禺山鬼兄,笨嘴拙舌又离不开象糯姑娘,”涼亦自我打趣,“一切听从二位挚友安排。”
象糯听到嗣王的玩笑话一时有些愣怔,先前总见他一副屏气吞声的老成姿态,竟是忘了他是顺正五十五年生人,如今也才不过是十九岁。
如此说来,顺正七十二年时他才十七,被人不声不响地囚在地下水牢三个多月,那地方……该有多冷啊!
想起她与汀八百分别时那位少汀兄的恳求,那个并不信她的来历,不肯以敬称长辈的口吻称呼她的家伙说道。
“象长言,我恭恭敬敬地称呼你一声,去研学盛宴瞧一瞧涼亦吧,与他啊!我常觉得愧疚难安。”
“我那时分明就是冲着救他去的,也寻到了地方,却因为害怕那些深宫内卫而打了退堂鼓。”
“今年年初偶然又路过沼泽海山,我想也不想就跑上去了,那地牢……唉,总之那地方让人忘不掉啊!”
是水牢,象糯当时默默地在心里纠正汀八百,她也去了那里,去的比汀八百要早一些。
也不知道是早就有,还是后爬进去的,她去看的时候,那污浊的池水沉淀的像是一汪清泉。
有水蛇在里面做了窝,一群小水蛇跟着那条大蛇冲她‘嘶嘶’地吐舌头,气的她拆了它们的窝(放干了水牢里的水)。
她呀,也是愧疚来着,但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说出来总是比不说出来显得困难。
第十章 齐聚子规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