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
第六章 以落笔之书洞察人心
  象糯不得不惊讶于涼夺的口才与风度,如此善于洞察人心的人涼亦是真比不上人家。
  听到嗣王问她要什么赏赐,她原也没同涼亦商量过该要什么,汀八百一心只想北上天益城,巿所思也给不了什么建议。
  “请……”象糯垂下头,瞥见某位文官指尖的墨痕,“请领征王王下赐象糯一幅亲笔墨宝。”
  涼亦离开虣州府的时候就是与她和汀八百分道扬镳的时候,既然指他为自己的棋子,就当为他再走一步。
  人的品性深藏于心,言谈举止可以编排作假,但从笔下流出来的东西是修饰不掉的。
  他若暴戾,书画中便藏锋掩利;他若平和,书画中便可见柔风细雨;他若心有不甘,则书画中意有难平。
  “你却会哄我父亲开心,父亲平日里最得意他的字画,你问在坐的诸位谁还没有父亲的墨宝?哈哈哈……”
  那些家臣同涼夺一起欢笑,早已经是上为君下为臣的样子,再看涼亦,他那个人又退回他的壳里去了。
  领征王要画,立时有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又是净手,又是焚香,束袖沏茗,稍显做作。
  第一笔便犹如将刀出鞘,断之如麻,墨洒天边。
  第二笔弓箭齐发,斩敌军之首,挫仇敌之威。
  第三笔火烧原野,斩草除根。
  第四笔……
  一幅临秋落叶图,通篇只一个杀意贯彻头尾。
  残阳已老归山去,新月将出万丈辉。
  明日自有新风起,今夜残花败叶归。
  莫问游人新春至,当待寒冬冰雪融。
  方有秋装镜梳洗,再无夏日烈炎炎。
  行车远去归来日,踏马还巢佳音时。
  得,象糯看着领征王洋洋洒洒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本来还想拿去给汀八百显摆显摆,这下显摆不了了。
  这烫手山芋也不能拿给涼亦,这玩意儿帮不到他,还有可能害了他,不过也不全是坏处,至少在她手里会有些用处。
  象糯领了‘赏’便出门找汀八百和巿所思去了,先她一步入长乐阁的禺山鬼等人也跟了出来。
  禺山鬼本来就是为了找她而来,自然是紧紧跟随,至于其他五人,虽然不太相熟,但象糯或多或少都曾与他们故乡的人打过交道。
  大个子的禺山鬼很快与汀八百熟络起来,一个讲话瓮声瓮气,一个笑起来狂放不羁。
  巿所思嘛,似乎更喜欢逐兽族人,他们常在山林之中追寻动物,言语之中单纯的很。
  两位食浪海人士和两位柔只山人对着领征王这偌大得王府观赏起来,他们居山居海的人并不常见到如此奢华的平原建筑。
  《迎迎》的调子才响了几下涼亦从长乐阁里出来了,驻足在台阶上四处张望起来。
  刚一出门没看到巿所思等人,涼亦心中不免有些慌张,广侍卫三人一个也没带进城来,领征王府里可没有他能指望的。
  长乐阁前有左右两处穿堂,是素日里家臣等候传召的地方,想来的话,事官应当会把他们安排在里面。
  果然刚进行廊就听到右穿堂里传来说笑声,他走过去,象糯正踩在美人靠上瞧着他。
  “没我们什么事了。”涼亦这样说,但他似乎没那么擅长撒谎。
  领征王府的人还在打扫嗣王的院子,他有些时日没有回来这里几乎已经荒废。
  在厉林阙那里呆了不少日子,禺山鬼也会像模像样地使唤起人,还要拉着汀八百一起。
  逐兽族人见了巿所思用的箭便一脸嫌弃,那弓他却耍的开心,问了事官哪里有木材,两人欢喜地刻箭去了。
  两位柔只山人氏自觉地守在院门外,两位食浪海人氏虽说是在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视线却是一直注意着嗣王。
  “你还要在领征王府再留几日?”象糯问。
  “怎么也要小住些日子,父亲和母亲都很思念我。”涼亦眺望流转湖,湖中正有人泛舟。
  “小住些日子又是多久?”象糯追问。
  涼亦回头瞧了她一眼,又继续望着湖心,“七八日或者九十日的,要看轻舟郡是否有什么急政需要处理。”
  “汀少郎和我准备离开,恐怕不能陪嗣王王下在这里小住了。”
  “……要去哪儿?”
  “北上。”
  涼亦的视线回落在近处的围栏上,侧过脸来,等着象糯继续说下去。
  “汀少郎大志不在亭楼阁院,我曾答应过助他达成所愿。”
  “象糯做得到吗?”
  “我答应了,所以便应当付十分力去做,成与不成已经不再是困惑我们的最终答案。”
  “我不能要求你们留下。”
  “将来之事也不过是过去之事的缩影或变化,帮王下是为了让汀少郎知晓,入了这场红尘纷争便是不死不休。”
  “你也说过,我是你的棋子。”
  “执棋人已经走了一子,剩下的棋局王下不想自己下完吗?”
  “我……却不是执棋人。”
  说这话的要是汀八百,象糯绝对跳起来给他后脑勺狠狠地来一巴掌,但这位是嗣王,打是不能打的。
  “悲观厌世。”象糯憋了半天吐出四个字,不怼人都对不起她之前从刺客手中救人时出的力气。
  涼亦又吃吃地笑起来,“我总该是要为自己辩护一句,也常有不甘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逃过。”
  之后就被送进水牢,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在水牢里待了整整一个时节,那个时候便认清了他的处境。
  他终归是要被架在嗣王这个位子上,不能逃不能死也不得自由,他便决定做一枚听话乖巧的棋子,被他人操纵着活着。
  “哈哈~,涼亦!”象糯既没有同情他,也没有安慰他,只是大笑着念出他的名字。
  听风台上的围栏也不知道还结不结实,她反倒是没什么戒心的重重地靠了上去。
  “是啊,我叫涼亦。”涼亦不懂这笑声代表着什么,但这笑声也让他发笑。
  “涼亦,”象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轻轻拍了两下,“涼亦啊!”
  太阳终于跌下山峦,夜间的风呼啸着刮过听风台,持续了一整日的闷热终于在此刻无声消散。
请选择充值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