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白患病之初确实完全对性失去兴趣，那种状况持续了一年左右，随着事业有了起色，前程光明，在鲜花与掌声中，找回了点自信。虽然还是孤身一人，沉寂许久的分身偶尔在早晨会有点反应，跟阳瑜重逢之后，他的情绪由原来的一潭死水，渐渐起了波澜，最近甚至频频想起跟她缠绵的过往。
　　情欲在身体里，慢慢复苏。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热流在血液里流窜，蓬勃的欲望从毛孔里发散，无形的触感攀上肌肤，令人战栗。阳瑜感觉气氛有点危险，她被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周围全是他的气息。
　　她的双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推，结实的胸膛纹丝不动。他看着消瘦，却出人意料地有力气。林杨白低下头，额前的头发扫在她耳朵上，酥酥痒痒的。
　　他的手心濡湿，按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朝下移动。
　　阳瑜想抽回手，她会再度出现在他身边，不是为了这个。
　　“林杨白。”她低斥。
　　“很久了。”他的嗓音透着丝丝欲望，带着点怀念。
　　“你先放开。”
　　......
　　阳瑜腿站麻了，冷淡地推开他，回到自己房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林杨白随便冲了个澡，毛巾搭在头上，踱进厨房，一起理菜。阳瑜收拾着自己的料理，目不斜视。林杨白摸不清她有没有生气，悄无声息朝她靠近了一点，动作间，两人的胳膊摩擦来摸擦去，暧昧的气氛一触即发。
　　阳瑜丢下青菜，扭头看了他一眼，“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站过去。”
　　面色平常，语气也正常，没有生气。得出结论，林杨白心情舒畅，积极地打下手。阳瑜虽然有点闷，还没到欺负一个病患的地步，给她自己煮了一碗面，给林杨白熬了青菜粥，两个人安静地吃饭。
　　放在桌上的手机消息不断，阳瑜瞄了一眼，是肖邦。
　　她抬头去看他，林杨白也正看着她，不动声色，眼瞳漆黑。阳瑜放下筷子，“你吃好了，我就回去了。”
　　林杨白跟着放下筷子，气死人不偿命地开口，“家里一个出轨的丈夫，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
　　他倒是双标，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的行为，比人家做的过分多了。阳瑜有点混乱，以前那个羞耻感道德感爆棚的林杨白哪里去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阳瑜不确定地开口。
　　他双手抱臂，朝后一靠，“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以前我回家，你从来不会多说一句。”
　　“所以落得这么个下场啊。”
　　阳瑜沉默，这个话真心接不了。
　　“我很好奇，你跟你老公的婚姻，到底在靠什么维持？”他认真询问，那天在地下车库看见肖邦跟别的女人纠缠，她的表现，甚至不如曾经看见他的客人纠缠他。
　　“你觉得呢？”阳瑜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以前她觉得是爱，事实证明，就算肖邦可能出轨的情况也刺激不了她。她已经确定，当初跟他结婚，很大的原因只是年纪到了，父母着急，这个人恰好合适。
　　在婚姻生活中沉浮几年，当初她认为的那些原因，居然全部都无关紧要了。
　　林杨白没有回答，阳瑜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婚姻根本不需要什么维持，它自己就能走下去。”
　　“那照你这样说，嫁给谁都可以维持婚姻？换一个人也可以？”他的眼中含着一道暗芒，叫人不敢直视。
　　阳瑜心里一慌，真切地认识到，曾经由她掌握主导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林杨白，我也很好奇。你功成名就，名利双收，为什么要回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地方来。别说因为阿轩，我不信。”
　　曾经以为他接近罗敏以期报复她的那些猜想，事实告诉她，都是扯淡。
　　“你说呢？”
　　阳瑜落荒而逃了，自从上一次跟林杨白聊过，隐约感觉到他的弦外之音，阳瑜就不敢再面对他。一直以来她始终觉得不欠林杨白任何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初他们银货两讫，就算她没有付出多少真心，行动上始终不曾怠慢。
　　现在因为林杨白的病，他们才有所来往，可是直觉说明他要的没有那么简单。她不清楚他是真的恨她，想将在感情上吃的亏通通还给她，还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
　　她一直是个比较自我的人，安全意识很强，永远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好，就算刚开始有所偏颇，或者情感跟理智打架，到最后事情的发展还是会朝着预期进行。林杨白是个变数，充满无限可能，叫人觉得危险，对待她的时候，时而野心勃勃，时而温吞无害。
　　她简直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而这些表象之下的林杨白，真实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是以往，趋利避害的本性绝对会早于感性，在一切尚处于萌芽状态，便结束所有。
　　既然林杨白跟罗敏交往正常，她还有必要跟他纠缠下去吗？
　　阳瑜思考着这个问题，心神微微起伏，结束一周的工作之后，回了趟县城的家。没结婚的时候，是爸爸着急，结婚之后，反而是妈妈耳提面命，两边的家里，回到哪一边，都不住地催生。
　　阳瑜吃过晚饭，借口市里有事，开车回去。
　　在城市里转了一圈，霓虹的色彩将生活点缀地分外多彩，入眼是热闹的人海跟喧嚣的烟火。车子停在路边，自动熄火，阳瑜一只手支在窗户上，觉得心里空空的，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点开手机，没有肖邦的消息跟电话，他是否加班或者已经回家，毫无交流。他们俩基本不过问对方的工作，更不会在上班期间聊天，阳瑜不是爱跟对象腻在一起的性子，久而久之，肖邦也不再主动交代行程。
　　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不管是主动还是别动，而他也没有辜负她给的自由。
　　他们的婚姻生活是空荡的、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即使仪式跟世俗已经将两个人牢牢绑在一起，缥缈的游离感却从未消失过。这是她想要的吗？阳瑜迷惑了，她跟肖邦不全然是因为爱情结合，但正因为其中夹杂的东西太多，反而牢固。
　　以往她避之不及的，回头再去看，突然就变得无足轻重。
　　她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决定，这不是个好现象，阳瑜觉得是林杨白影响了她。如果不是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婚姻的真相跟维系，她以前不会想那么多。
　　她没有林杨白的微信，两年前他离开之后就把她删了，手机号也是新的。往下一拉通话记录，上一次交流是一个周之前，居然一个周没有见面了，而她不是第一次想起他。
　　阳瑜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号输入微信搜索，一个怪异的微信头像跳出来。
　　全黑的背景中间是一个金色的太阳。
　　点了好友验证申请，消息一直没有通过，阳瑜没有等，直接回家。第二天下午，那个微信头像才出现在聊天列表，阳瑜挑挑眉，心情不知怎么舒畅了些，脑子里思索着打招呼的方式。
　　对方一连发过来好几张图片，是肖邦跟前女友。
　　不同角度，不同表情，有吵架的，有拥抱的……
　　林杨白把这些东西发给她，再无其他消息，空白的对话框彰显出一种赤裸的嘲笑。阳瑜心头一梗，“你跟踪狂？”
　　“人家光明正大，就在车库，想不看见都难。”最后还带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怎么看怎么恶劣，一而再再而三，第一次不生气，后面就更不可能生气了。只是阳瑜不想在林杨白跟前展现出她婚姻生活的落魄，这是一种无声的较劲。
　　“我倒是想帮你，可惜没有立场。”他‘摊摊手’，似乎很为她抱不平。
　　阳瑜深吸口气，“你为什么帮我？”
　　“路见不平。”
　　呵。
　　阳瑜将手机扔在一边，不再理会他，不一会儿，那边打来了电话。
　　“又怎么了？”
　　“想不想看戏，一场破镜重圆，久别重逢的好戏。男女主人公已经成功会面，就在酒店大厅，再不来就没机会了。”他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诉说无关紧要的小事，偏偏阳瑜听得一肚子火。
　　“不看。”
　　“不看吗？那婚内出轨，捉奸在床有没有兴趣，我帮你搞到房间号。”
　　阳瑜彻底不认识现在的林杨白了，他是病毒侵蚀脑子了吗？
　　“你到底想干嘛？”
　　“我在帮你，他出轨，你掌握证据，离婚的时候拿大头不好吗？”
　　“谁说我要离婚了？”
　　“呵。”这轻轻的一声，却包含了无数的情感意味，阳瑜几乎已经能够想象林杨白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由加重口吻。
　　“我想的哪样？都这样了还不离婚，我相信你们情比金坚、情深似海了，你不用解释。”
　　“谁跟你说我们情比金坚、情深似海了？”阳瑜默默翻个白眼，其实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可她就是不想让林杨白以为她是个恋爱脑。
　　“毕竟，我也犯过错。”每个人都会犯错，所以每个人都需要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似乎听到他那边呼吸加重了，不过一瞬间，还以为是错觉，他的口吻又冷静下来，“所以，你的意思是公平起见，这一次就原谅吗？”
　　阳瑜无话可说，原谅吗？其实，日子过成她这个样子，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她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如果她当初没有跟林杨白胡来，现在可以理直气壮找肖邦的麻烦，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越界，而将责任归结于自己的坏榜样。
　　可若是不继续下去，她就得承认，当初选择跟肖邦结婚是个大错误。
　　或许，这就是林杨白想看到的，她得承认她错误的选择。
　　阳瑜到底没有去追究肖邦那晚的夜不归宿，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倒是肖邦，非常大方地承认，前女友还缠着他，甚至经常在停车场堵人。
　　阳瑜没有任何反应，翻着手机上林杨白发给她的，肖邦拉着一个女人进酒店的照片，两人在前台登记。她的心里非常平静，无半点波澜，甚至想不起质问，只是能够体会到有什么东西从手中偷偷溜走，不复从前。
　　这天，医院给阳瑜发消息，她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叫她过去取一下，阳瑜本想有空过去，或者喊肖邦给她带回来，医生却叫她亲自过去一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