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吗？
　　阳瑜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说不喜欢吧，其实有点在意，给他发消息之后就会期待回复，见不到的时候会想念，见到了就想黏在一起，也真心实意想林杨白住在她家里去，不过就是希望想见他的时候随时可以见到。而且，虽然交过几个男朋友，她也不是随便的人，娱乐场所的男孩子一律不会碰，林杨白是个意外。
　　得知他是第一次，她有意补偿，也有点怜惜，可他从不主动叫她来玩，也不让她帮忙冲业绩，仿佛她不是他的客人。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就忍不住去琢磨，对他产生好奇，越接近反而更加在意。
　　“你今天找谁？”罗敏开了一瓶酒，不用招待，自己就开始喝。
　　“你不是说我喜欢阿林吗？”
　　罗敏有点奇怪，“你不知道他去长沙了，好像过几天才会回来。”
　　林杨白请了几天假，过来的第二天见到微信上联系他的人，对方看见他本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出大大的笑，先问了他的酒店，然后在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中档的饭店，吃过饭说可以带他逛一下，林杨白拒绝了。
　　从地铁口分道扬镳，他慢慢朝酒店走，因为要见的是有名有姓音乐公司的人，所以他今天好好收拾了一下。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纯白的长袖，织线的帽子圈住耳朵，眼睛藏在刘海下面一点，显得冷感。
　　他想起对方的第一句话，“其实你长的这样，完全可以好好包装出道，绝对可以在音乐界拥有一席之地。”之后介绍了好几个从他们公司推出去的网络歌手，都曾风靡一时，有传播度很广的代表作傍身。
　　不过后续大多疲软，事业越过一个小高峰就开始走下坡路，不温不火。林杨白兴趣不大。
　　他从小就玩音乐，曾经在一个音乐软件上发表过几首原唱歌曲，去年刚上大学，家里出事连学都上不成了，就没有精力再管兴趣爱好。
　　这位制作人按照他留在微薄上面的联系方式，等了三个月才得到回应，得知他就在本地，所以将人约出来面谈。
　　谈得结果在林杨白看来等于白跑一趟，对方确实很看好他那几首歌，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愿意出一笔版权费全部买下，由公司打包之后再卖给音乐平台。这样一来，钱有了，知名度也会随着收费歌曲的传播而更上一层楼。
　　不过，林杨白拒绝了。对方有点可惜，也没强求，加了微信，表示后续还可以再商量。
　　林杨白不想逛，回到酒店，倒进床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要是放在一年前，最缺钱的时候，别说四位数买五首歌的终生版权，哪怕几百块，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在今天，似乎几千块钱也已经变得不值钱，拒绝之后他甚至松口气。
　　没在长沙久待，见过制作人，第二天坐高铁回去。时间还早，太阳刚冒出山巅，暖融融的阳光打在身上，他觉得有点冷，下车时无端打个战栗。
　　回到宿舍休息了一会儿，主管喊他过去加班，这几天生意一般，所以才会允许他请好几天假，结果他一走就忙起来。昨天晚上吃的饭很有湖南特色，红通通的一锅辣椒，林杨白只吃了几口，晚上就感觉胃不舒服。
　　今天赶高铁没有吃饭，胃里剧烈的灼烧感显然是在抗议。
　　“这会儿还早，你过来上班，就算你这个月只休了两天，下半个月还长呢，哪天想休息你可以再休一天。”
　　他们有全勤奖，林杨白缺钱，从来没有超休过。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听说那边等着，林杨白直接去了公司。主管在门口等着，看见他连忙迎上来，“直接去吧，客人说不用换衣服。”
　　林杨白微微蹙眉，他从来没有在客人面前穿自己的衣服，除过一个人。巧的是，打开包间门，正是那个人坐在里面。
　　那一瞬间，悸动来袭，心脏微抽。
　　阳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按理来说，她跟肖邦准备领证了，又在筹备婚礼，她就该认命，准备当一个幸福的新娘，然后组建新的小家庭。可是看看她在干什么，一边跟老公出门拍婚纱照，一边勾着会所里面的男孩子。
　　如果只是玩玩，大家各取所需也没什么，她却完全越界，甚至很享受跟他纠缠的感觉。人家不理她，就该识趣点消失，偏偏还控制不住，一听说他回来了，甚至丢下家里商量婚礼的一群人就跑过来，看见他的那一刻，她觉得心里长久以来的焦躁居然得到安抚。
　　这不是个好现象，也有违她清醒的本质。
　　阳瑜盯着林杨白有点发呆，等到林杨白把酒开了，她接过一杯自顾自灌了下去。她希望林杨白能说点什么，最好像阿亭一样，缠到她烦的程度，可他不是别人，他甚至跟任何这种场所的男孩子都不一样。
　　他什么也不说，别说缠着她，就是主动联系也没有。
　　她发了那么多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最近休假去哪里玩了？”
　　“长沙。”
　　“去干什么？”
　　“有点事情，跟工作无关的。”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想说，阳瑜喔了一声，没有追问。她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待很久，差不多一个小时，妈妈问她哪里去了，阳瑜也就起身回家了。
　　应付了家里的事情，晚上十点才清静下来，她走到阳台给林杨白打电话，电话是阿轩接的，有些无奈，“胃病犯了，叫他回去休息也不愿意，你帮忙劝劝吧。”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阳瑜听到浅浅的呼吸。
　　“很严重吗？”
　　“没什么事，老毛病了，我已经吃药了。而且再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他的声线是平稳的。
　　阿轩的声音有点远，“都喝吐血了还说没事，没见过你这么犟的。”
　　阳瑜一听那么严重，也不跟林杨白废话，直接跟阿轩嘱咐，叫他帮忙开个房，她马上过去。手机又回到林杨白手里，阳瑜才道：“收拾好等我，我十五分钟后到，送你去医院。”
　　客人开房，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杨白也看得出来阳瑜是个说一不二的，他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趁着休息室大家差不多都忙去了，他从后门出来，站在路边等。
　　胃里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的搅痛，激出一身汗，可是他除了脸上白一点，毫无表情。阳瑜停下车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心落回原地，到了医院检查过后，被医生痛批了一顿才知道，喝酒喝到胃出血，有多严重。
　　今晚是回不去了，得住院挂水。林杨白被安排了病房，阳瑜把住院费交了，就过去陪着。
　　清瘦的少年躺在病床上，漆黑的头发散了一枕头，眼睛闭着，浓黑的睫毛像是停留的蝴蝶翅膀。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睁眼时的冷淡消弭，只余下孤独的脆弱。
　　刚才他不想住院，病得这么严重还要回去上班，阳瑜凶了他几句。那之后林杨白安静下来，随她怎么摆弄，这会儿似乎还在生气，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理也没理。
　　真是个小孩子，阳瑜拉过椅子坐下，摸了摸他放在病床边的手，感受到冰凉的温度，“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林杨白这才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挂水的时间难熬，期间阿轩打来电话，问他怎么样。阳瑜看他还有说话的精神，走到一边去回消息。
　　手机上显示着快到凌晨的时间，看了一眼墨黑的窗外，她抬步朝外走。林杨白眼角瞄到，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她。
　　阳瑜奇异地看懂了他的意思，摇摇手机，“没电了，去借个充电宝。”
　　他的眼皮一下耷拉下来，靠了回去。
　　医院的负一楼有食堂跟小超市，不过这个点都已经关门了。阳瑜扫了充电宝，插上手机，想到刚才林杨白的眼神，她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但看他形单影只坐在那里，眼神湿润，无声看她的样子，心头倏忽一软，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相反的意思。
　　这一晚，阳瑜跟林杨白在小小的病床上挤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去上班，林杨白后脚偷溜回去上班，下午被阳瑜找上门，又乖乖跟她去挂水。
　　阳瑜下班之后还特意绕远路去打包了一家有名的粤菜馆的汤，到了医院却是人去楼空，她顿时就气的想把他打一顿。等把人找到，看他一脸苍白，手背上还粘着绷带的样子，就只想揉揉他的头发，所有的气愤早不知道抛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还是昨天的床位，护士给林杨白扎完针，多看了他一眼。阳瑜杵在跟前面无表情，林杨白默默地望着她，两个人之间无形的气场，叫外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