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罗着,要来几块黄绸布。
又跟隔壁摊子借了张桌子。
一块黄绸布铺在上面,只占据了一小块位置。
随后,又要了一碗清水,一把糯米和三炷香。
围观人群看得呆了,不知我在搞什么鬼。
唯有几个摊主脸色一变,似乎猜到了我想干什么。
果然,懂行的人还是有,并不是所有人都徒有虚名,只是骗子。
这一套行头,是专为作伪又被损坏的赝品准备的。
在这个行当里,真正能作伪的师傅,现在已经不多了。
赝品伪作到一定程度,就有了真品的几分“灵性”。
在处理这些赝品的时候,就不能当做普通的物件儿随意处理了。
我的做法,是把赝品中的“灵”抽出来。
被我处理过的赝品残留,就是真正的垃圾,再没有被修复的可能了。
原本,那些人还把我当成个好忽悠的毛头小子。
直到看到我这一系列举动,他们才算认识到,我恐怕不是最初想象得那么简单。
“臭小子,你在磨叽什么呢?”
摊主显然是个四六不懂的,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他只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只是在故弄玄虚,想要唬弄人博眼球而已。
所以不耐烦地催促着。
“急什么,着急想给我磕头了?”
我斜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小伙子,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说了一句。
他人在人群中,似乎并不想把自己的踪迹暴露出来。
明明眼神没有看我,嘴巴也没有动,声音却就在我的耳边。
“我给他留一线,你看他会给我留吗?”
我同样嘴巴不动,用腹语术还回去。
那老者深深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再不说话。
转眼就没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发生在我们之间的对话,并没有第三个听见。
只有那么几个懂行的,看着我都是欲言又止。
看得出来,他们也想劝我就此收手。
这条古玩街上,真品的数量不超过一成。
大多数,都是作伪的赝品。
都是靠着一股不算多的“灵性”,似得赝品看上去几可乱真。
若是都被我处理一番,他们吃饭的家伙事儿就要没了。
谁看了心里不怵。
我也没想搞出太大的动静,但却被摊主和那个多巴胺小丫头“联手”,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当然,我也想趁机筛选出合适的店家,将我手里的汉代五星锦给出手了。
之所以没想找程青雨,是我感觉她那边一定是被人盯着,等着我再度自投罗网呢。
处置台简单地布置完毕。
我把糯米洒进水碗中,在底部浅浅地铺了一层。
随后,拎起原本摊子上的一只小香炉,将那三炷香给插了进去。
就在我准备点起香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肩上一拍。
“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与摊主的年龄相仿,但气质和面相上,却是天壤之别。
此人头有伏羲骨,双耳垂轮、鼻若悬胆。
确实是一副相貌堂堂又贵不可言的好样貌。
我忍不住在心底,也暗自喝彩一声。
此人必然贵不可言。
而且他耳鼻势均力敌。
耳朵是节操,鼻子代表欲望。
双方势均力敌,说明他虽然欲望强烈,但还能受到道德节操的束缚。
显然是个很有原则底线的人。
我相面虽然不及相物,但也差得不多。
所以这一眼,让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手下的动作就缓了一缓。
“这些毁损的物件儿,我全包了。还请小兄弟赏个脸,到在下的铺子里稍坐,如何?”
那人态度极为诚恳。
虽然他一身上位者的气势,看着十分尊贵,说话却半点儿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
我瞥了一眼摊主。
他刚才还不耐烦地催促我,从这个男人出现后,就闭嘴一声不吭,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那可不行,这边还打着赌呢。”
多巴胺小丫头却跳出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我只是挑眉,却没有说半个不字。
就如她所言,这是在打赌。
不拿出能让人信服的道道儿来,就算在场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我是有真才的,在别人眼里我已经服输认怂了。
如果是生死局,那是要把命都赔进去的。
不赌而输,我吴青的字典里可没这个词。
“小丫头,你别跟着乱了!你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就跟着掺和!”
这回,反而是那个摊主不乐意了。
张嘴就怼那小丫头,像是生怕她又把我的性子激起来,坚持要把赌约进行到底似的。
“哼,我管是谁呢。本姑娘只知道,这事儿既然互相约定了,就得拿个真章出来。”
“以赌立誓,却因为一个人一句话双双毁约。我看你们以后也别在古玩街混了!”
那小丫头年级不大,懂得可不少。
我知道今天是不能这么善了了,就看了一眼那个有伏羲骨的男人。
“姑娘说得是,是赵某考虑不周了。”
他说话文绉绉的,带着一股复古的雅意。
不笑不说话,一笑就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跟多巴胺小丫头说完,他又转眼看向我。
“小兄弟,不然,你就选其中一件,也算全了刚才的赌约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算默认了。
这一摊子的赝品,连一个真货都没有。
而且制作得也十分粗糙。
就算处理起来很简单顺手,想全部都弄完,也要小半天的时间。
我来逛古玩街,可不是来处理赝品的。
再说,那个赵某人也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
看来今天的汉代五星锦,就要着落在他身上了。
“行吧,那我就挑一件儿,也不算食言了。”
我又斜眼看了那多巴胺小丫头。
她俏鼻一皱,冷哼了一声就撇过头去。
显然,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但我答应履行承诺,再说之前也没规定要说出几件赝品才行。
她这是找不到发挥的借口,也只能暂时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低头,在摊子上大概梭巡一番。
指着一件赝品道:“行了,就是它了。”
第十一章 凡事留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