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薇姐给的地址，徐乔和阿福很快赶到淮安市第三人民医院。
　　即便腿骨折，脖子扭伤，范丽心眼还是跌进钱里，面对终于找到自己的罗薇等人，一再叮嘱。
　　“去三院。”
　　第一人民医院价贵，她不能多花，还要攒钱给小则娶媳妇。
　　小则媳妇八字还没一撇，范丽这位未来婆婆要疼死确实为真。
　　罗薇再体贴，终究是外人，思虑不会面面俱到，徐乔一看躺在床上嘴角抽抽，食指和中指不正常摩挲的范丽，便清楚，这人肚子饿了，再看看床底下，空荡荡一片，根本不像住院样子。
　　“阿福，陪我下去买点东西。”
　　早在赶来路上，徐峰便跟徐乔通了电话，转给她一笔钱，让她请人照看一下范丽，又讲他最近很忙，人就不过去了。
　　徐乔点头说好，不去戳穿徐峰即便空闲十分，也不会抽一毫分给范丽的事实。
　　夫妻陌路至此，旁人倒是不知从何下嘴感慨。
　　况且，站在徐峰角度，也没什么好感慨的，不过是范大小姐荣光不在，不得不对他这个往日不怎么瞧的上的穷小子好罢了。
　　有阿福做帮手，一切都进行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大包小包拎着就上楼。
　　范丽捧着驴肉火烧，躺在床上狼吞虎咽，时不时还努努身子往外看看。
　　余光所及里，范丽期盼神情殷勤，徐乔越看越不忍心，虽然现实这层白幕布迟早都得戳破，但早一刻不如迟一刻，毕竟，今天是范女士生日。
　　老公不在，儿子也不来，本人还受伤了，范丽怎么受得了。
　　房间收拾完，上卫生间洗手空档，家政公司那边打来电话，说人已经找好了，马上就能过去。
　　徐乔回了个好，又朝身后阿福勾勾手指，阿福瞬间心领神会，把手里那个一直没拆开，小心翼翼放着的大袋子奉上。
　　里面是块八寸的生日蛋糕，芒果做缀，范丽最喜欢的动物甜奶油打底，造型是个奔月的小兔子，蜡烛是现成的，徐乔一一点燃。
　　“乔乔，一会出去时候需要我走在前面挡着你吗？”
　　“不用。”
　　这种温馨惊喜，并不适合她与范丽。
　　虽然徐乔觉得这场生日既没仪式感，也没惊喜，甚至她本人表情也不像给人过生日，但对一无所有的范丽来讲，这可真比当年贪下来的两百万还叫她高兴。
　　锦上添花虽好，雪中送炭最难。
　　范丽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记着她生日，维持她仅剩自尊的，是自己以往最苛责对待，最冰冷讽刺的徐乔。
　　反观，她最爱的儿子，最亲近的枕边人，她曾经最全力维护的一切全都弃她如敝履，可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坏女人到头一无所有，好人幸福美满。
　　范丽抽抽噎噎，不停对徐乔说着抱歉和谢谢。
　　“乔乔，我以前可真不是人，怎么能那么对你......”
　　怎么能让一个还没比餐桌高多少的孩子洗衣做饭，无所不干，又在生活中处处苛待她，那怕徐乔只是多接点水，她都要絮絮叨叨，讽刺她渴死鬼投胎。
　　她好后悔......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况且，徐乔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话了，她明明白白告诉范丽。
　　“别想太多，我只是看在小则和叔叔面子上才会对你多加照顾。”
　　“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听抱歉对不起这种大屁话，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希望你把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再过一遍。”
　　“所以，范丽，既然知道自己是罪人，那就好好活着，好好赎罪，把自己曾经欠的债一笔一笔还了。”
　　“出院之后，你最好把辅导机构转给别人，自己找点别的活干，下次人家再上门找你，可不是跳楼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你也不用想着，辅导班来钱快，我还要给小则攒钱娶媳妇买房子。小则不会要你的钱，我叔叔更不会亏了他自己儿子，以后，就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护工来之前，徐乔总算把道理同范丽掰扯清楚，对方情绪也差不多稳定下来。
　　范丽问她，能不能有空多过来看看她。
　　徐乔答复尽量。
　　没把话说死，病人总是需要靠着一股希望和盼头撑着。
　　出了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渐渐被甩在后面。
　　今夜大起又大落，坐了趟人生的过山车。
　　徐乔筋疲力尽，同阿福肩并肩，坐在路旁长椅上。
　　“乔乔，那女人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徐乔没避讳，“嗯，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摊开手掌，昔日冻疮早已退场，但每天冬天或者秋冬交接之际，她指骨缝里便会一水酸痛，麻木不堪，半夜疼醒，那是时常有的事儿。
　　不过，就像她方才对范丽说的那样，一切俱成往事，不需时常回首。所以，她不准备对阿福多讲，把范丽往日作恶多端形象多加描摹。
　　范丽根本不配。
　　阿福也伸出自己手掌，学着徐乔模样，掌心朝上，向天空挥舞，影影绰绰间，夜光盈过指尖满怀。
　　“乔乔，你是不是一到冬天，手指就会酸酸痒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