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乔合理怀疑,易峥在人生前十几年一定经历过某场惊心动魄的劫难。
照理讲,一般人不太会对掏兜这个动作那么敏感,易峥就会,他当时拳头都要捏碎,如果不是她在一旁死死看着,易峥怕不是要挥拳上去。
可当他看清那是糖,随即又释然了,不仅释然,眼眶还有些泛红,阴鸷眉眼为这抹红注入灵魂,似白雾遮住山腰,平添许多飘渺。
徐乔一向懂得只有别人愿意讲,心房才能开的道理。
既然易峥不开口,她就权当没看见,只是一同和他含着万爷爷给的棒棒糖。
“徐老师,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比如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当志愿者?”
易峥叹气,他和她完全不需要多言语,因为彼此真的很懂对方的点。
“嗯,除了有钱拿,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有,白奶奶长得很像我姥姥。”
这么说,徐姥姥应该是不在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虽然白奶奶和我姥姥五官相似,但我姥姥气质比白奶奶差很多。她是个聋子,不是先天的,不过因为听觉健康完好的时间太短,和先天也差不多了,很多话你要大声在她耳边喊很多遍,她才能听清。”
那是徐乔童年唯一可以大声讲话,不用担心被骂被打的时刻。
徐行和金姗知道自己女儿性格敏感、自卑,对徐伟唯命是从,在亲生女儿身上犯了不少错,便对徐乔亲得总是格外厉害,对徐立轩,老两口只能说是关爱泛泛。
浩瀚恩情,徐乔生生世世都难以忘怀。
姥姥姥爷走后,徐乔开始了替身寻找之路,淮安城大大小小的养老院,她都走了个遍,但凡那位老人长得和外公外婆靠近半分,儿女又不孝的,她就可劲对对方好。
白尔是这么多年,徐乔找到的最满意的外婆2.0。
她不在乎白尔是不是精神异常,外婆也不是没被骂过,徐伟提起外婆,总是那个傻子、傻瓜、傻逼,何婉屁都不敢放,好像那不是她妈。
只要像外婆就足够了。
所有故事,主人公视角的版本总是格外动人,尽管徐乔隐去了很多内容,比如自己重男轻女的家庭,徐伟那个傻逼而不自知的玩意对外公外婆的谩骂,还有从小到大,外公外婆伴她一起经历过的诸多伤痛,她只挑了最甜的来讲。
只是零碎甜蜜回忆,易峥已经很明白了,为何徐乔经历过如此多的恶心,还是顽强如野草,对世界怀有善意,那怕是对自己虐待良多的范丽之子都能颇多疼爱,完全是因为在这个黑暗世界完全将她淹没之前,外公外婆曾以身作则,抛给她一块底色为善良坚强的浮板。
相比之下,贾瑜就稍显狭隘,完全为爱之一字而活着,为一个渣男彻底失去自我,爱没了,她就疯了。
易峥能看出来,万坤掏糖的小插曲过后,徐乔已经知道他心里某处怀有死结,但直到两人在养老院门口分道扬镳,她都没有多问一句。
如果阿福没出现,这一天堪称易峥人生最完美且没有之一的一天。
远处红绿灯不经意一瞥,那些沉睡的记忆便开始攻击他。
黑T恤、渔夫帽、鹤立鸡群的身高、下颌角甚至是对方锁骨的形状,易峥原本原地回忆起来,自动和远处那道行走风景线对上。
易峥状似无意,问徐乔,需不需要自己送她回家。
徐乔蹙眉,显然不太理解这问题的意义在哪,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她又是这般年龄,难不成还会迷路?
“没事,我有导航,能到得了家。”
易峥:“......”
就是一整个精神上吃了闭门羹的大动作,打弯球果然不适合他。
“是有人来接你吗?徐老师”
易峥这么一问,徐乔自然要往路那边看,阿福果真来了,正冲她招手。
“对,我要和我朋友一起回家,下次见,拜拜。”
动作迅速,丝毫拖泥带水也无,易峥甚至来不及打下一个直球。
“徐老师,我是人,不是鬼,见不得人,拿不出手,让我送你回一次家呗?”
这句话,还是因为讲得太晚,没能见得了天日。
这份遗憾,在易峥瞧见权周那狗东西来接他之后,上升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
为什么会是这个狗逼和他一起回家?
权周还不知自己在好兄弟眼中已是退而求其次的狗兄弟,只是瞧见对方超级盘靓条顺地走过来,把T台当成马路,BKing气息满满。
“兄弟,你今天真他娘帅。”
“废话。”
Heitui,权周感概,这货也就脸能看,脾气臭得要死,另一面还是马不停蹄顺着这头倔狼的毛。
“行行行,已经知道你天下第一最帅了。上次你给我交代那事儿,我办好了。”
权周扔给易峥手机,上面赫然是范丽名下辅导班的现场转播,一众家长在外举着牌子,让范丽滚蛋。
第三十一章:只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