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从纱窗中透入。宁奚将纱窗外那扇磨砂玻璃窗关好,抬手打开了淋浴头。水温还不是很热,即使是夏天,她还是习惯用热一点的水洗澡。她又调了调水温,伸展手臂将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
浴室的瓷砖上挂上了水珠,热气氤氲开来。
谈策手中拿着毛巾,他站在原地盯着看了几秒,喉结鼓动,声音也有些低哑。他反锁上浴室的门,向里走了几步,看得更清楚些。宁奚向角落里躲了躲,两只手挡在胸前,驱赶人的话有些力量不足:“你出去啊,我在洗澡。”
“我来帮你,”谈策转身走过去,镇定地用热水将毛巾打湿,然后拧干,抬手碰上她的肩,“肩颈多揉一揉,对身体好。”
宁奚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扯下一块毛巾挡在自己胸前,不知道他发哪门子疯,这些日子从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过,今天却突然冲进来要帮她洗澡。她被这道炙热的视线盯得后背发麻,背对着他的声音都有些颤:“不……不用……啊……我都说了不用。”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人紧紧拉住了手腕。
宁奚咬紧牙关,双手扒着他的手掌,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语调:“你……你滚出去,我自己可以洗澡。”
“嘘,”谈策低了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地开口,,“宁宁,太大声会让别人听到的。”
她猛地咬住了唇,两只纤细的手臂想要向下抵他的手臂,却被牢牢地包裹住无法动弹。身后的人好像一座山,把她笼罩在了山下,丝毫挣脱不得。
“宁宁,这是你生小橘子时的那道疤,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每次看到,我都会心疼很久,”低声在她耳边道,“可是我又想,让小橘子再有个可以一起玩耍的伙伴。”
“小橘子怀上不能怪我,宁宁……”他亲吻着她的耳垂,声音无比的虔诚,“宁宁,可以再为我生一个宝宝吗?”
宁奚快要站不住了,她几乎是被他整个环抱在臂弯里,发软的双腿靠着他支撑才没有倒下去。她脸颊烧得通红,声音都在打颤,捏着他的手臂都没有力气:“有一个孩子还不够你捆住我……你找别人去。”
“除了你,还有谁愿意?”他捏过她的下巴,动作轻柔,吻向她的唇,“宁宁,除了你爱我,谁还会爱我。”
院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偶尔风吹动里屋门帘的声响。
她眼前好像被蒙住了,只能透过浴室上方的窗看到一丝天光。
“宁宁,想我吗?”
宁奚才不想回答这种问题,可是按照她以往的经验,今天谈策要是得不到他想听的答案,她不知要被折腾到什么时候。她发红的脸侧脸过去:“我说想,你会……相信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宁宁,你从来不肯和我说实话。”
“我们有小橘子就很好了,”他贴近她的耳畔,“你进手术室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谈策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在大多数时候。
在他们交往时,他说不会离开她,但最后却让她看到了一块冰冷的墓碑。在他们终于能彻底分开时,他说不可以,又要一直追着她不放。而谈策似乎觉得,她沉睡的这三年好像是一种报复,他只能抱着刚刚出生的女儿,无望的等待着昏迷的爱人。她回看那些录像,小橘子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和妈妈,第一次走路,第一次会自己爬上病床亲吻她的脸颊,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谈家的规矩多,所以谈策带着小橘子在外面生活。那三年里很多时候他都重复着一样的事情,除了工作之外就是陪小橘子,去医院看她。他好像对认定的事有种近乎偏执的念头,否则她不会再一醒来时就看到他满手的血,滴滴答答的,顺着病床的栏杆向下淌。
这些日子她偶尔会想,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回应他的执着。和谈策不同,她自始至终就和他不在同一个世界里生活,她想不通他是怎么看到十六岁的自己就能一见钟情的——这世界上漂亮的女孩儿有太多了。
她前二十年都过得循规蹈矩,无比普通,关心的事不多,甚至对生活有些漠然。宁尚海工作太忙,很少顾得上她,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与自己相处,可是就在这个关头,谈策非要挤进她平淡普通的生活。
最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除了和她爸一样满脑子心眼儿这点她有点遗憾之外,其他的她满意的不得了。她过得太幸福,所以想起那个因她而死的人时总会一阵又一阵的心惊。可是无论怎样愧疚,她始终知道那个在她心底的人到底是谁。
可是谈策在这方面好像是个白痴,只要她不说出口,他从来都不懂,她是爱他的。
他向来很聪明,在她的事情上却又实在是有些笨,否则他怎么会这样等了十年。
190.浴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