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皇夫去世第三年,晋元十年,封淳皇贵侧夫为皇夫,迁居坤毓宫。佟青寒踏进坤毓宫就明白,他的荣宠已经到头了,凤主再也不会更加宠爱他一分,可为了佟氏一族他不得不走上这一步,有他一日皇太夫都不会同意立懿贵夫为正夫的。他明白的,凤主更加明白。
册封当日花倾凤留宿坤毓宫,花倾凤看着坤毓宫的摆设,“还算得体,你可喜欢?”
“只要是凤主安排的,臣都喜欢。只是这墙……为何是香的?臣也问了内务府了,她们说并不知道,是凤主的意思,臣倒是好奇了。”佟青寒坐到花倾凤身边。
“这个叫做椒墙,是以椒和泥涂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朕也是听外国的使臣说起的,在她们国家正宫所居之处都要涂制椒墙,朕便让内务府在重修坤毓宫的时候也涂了这个。皇夫多女,朕自然也多女多福了。”花倾凤看着墙壁笑道。
佟青寒一听低头浅笑,“朕有一件事,十分为难,想问问你的意思。”花倾凤看着佟青寒说道。佟青寒抬头看着花倾凤,“是李昭然将军的双生弟弟,先凤主曾说要将李昭然将军的弟弟李浩然指给朕做侧夫,只是当时诸事烦多,先凤主身子又不大好渐渐地也就忘了。朕曾见过李浩然几次,一来二去的他也就没有出嫁。李昭然上书给朕,说念她弟弟一片痴心想要朕收了她弟弟,哪怕没有名分也请留她弟弟在朕身边。”
“李将军的双生弟弟……那他今年岂非比凤主还大一岁?”
“是朕误了他,李将军从未有过这样言辞卑微的时候,朕也不忍心,想来问问你给他甚么位分比较合适?”
“凤主的意思呢?”
“朕的意思,这么多年了就不必从小侍男御开始了,封他为安夫郎,将储灵宫给他,如何?”
佟青寒见花倾凤如此说,也只能点头应下。他知道,这是凤主对待李昭然的一种补偿,补偿李昭然在凤主夺嫡之路的付出。如今李氏一族风头正盛,连他们佟氏都不得不忍让,更何况李昭然桀骜不驯。常言,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鼾睡,可凤主却并未真正的责怪过李昭然,虽然也常听人说起凤主不止一次的告诫李昭然要收敛脾气,却也常常安慰那么被李昭然讽刺过的大臣,朝臣见凤主如此也只得作罢。
凤主即位十年来,他也见到了凤主的辛苦与付出,凤主少进后宫常常看折子到深夜,皇嗣也不如先凤主那么多。如今更是将长公主过继给了已逝的昭恵亲王,在宫里就剩下懿贵夫所出的两女一子,轩贵夫所出的一子和他自个生下的一子一女。
而斯图亚特·兰斯,当初这个男人害的他小产,如今正是他得到报应的时候。凤主宠爱了他这么多年,他一无所出。晋元四年的时候兰斯也曾怀孕,只是谁想不足三月他在睡梦中便小产了,凤主为了安慰他给了他贵夫的位分,可这么多年他却再无消息。佟青寒一直不明白,到底是兰斯自个有问题还是被人下药,可自他怀孕到小产他一直小心翼翼,从不乱吃东西,也不见旁人可知他多重视这孩子,却依旧没有保住。
皇太夫也曾告诉他,后宫争斗非常阴险,防不胜防。孝贤皇夫在世之时后宫也算是平静,谁也不敢当着孝贤皇夫的面做手脚,更何况大家都是从王府一同入宫的,对彼此也非常了解,只怕如今李浩然入宫要打破这表面的平静了。
佟氏一族这一辈只有他是皇太夫的亲外甥,剩下的都是旁支,所以在他小的时候皇太夫就亲自教养他,他与花倾凰和花倾凤一同长大。只是那时的花倾凰已是十来岁了,而他和花倾凤还是懵懵懂懂的孩子。花倾凰虽然身份贵重但他却更喜欢花倾凤,凰姐姐总是那么理智总是跟在花倾凤的身后提醒她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
那时候小小的花倾凤总是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而他也总是在花倾凤被罚了以后悄悄的去给她送吃的,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就都在花倾凤身上了。长大后的花倾凤变了,不像小时候那么执拗,变得胆小怕事,变得贪恋美色。
佟青寒永远忘不了那时候的花倾凤看着尉浩轩的眼神,炙热的仿佛要将尉浩轩与她融为一体,可骄傲的尉浩轩连一眼都不愿多看花倾凤。可即便如此花倾凤还是追着尉浩轩不放,再后来听说尉浩轩进了公主府,女皇又将南宫辰傲指给花倾凤,他就这样在佟府里等着。
等来的却是花倾凤落水昏迷的消息,那一刻他心急如焚母亲却将他看的那么紧,连出门都不许了。他何尝不知道母亲是小心谨慎,生怕他出一点差错连累佟氏。若没有佟氏的身份他恐怕连花倾凤的面都不能一见,可现在他却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自由。他不管花倾凤是不是要继承凤位,他也不管她将来如何,他只想和她在一起,难道不行吗?
因为他是佟青寒,他没有任性的资格。幸好花倾凤苏醒了,病愈以后的花倾凤又变了,变得沉稳淡漠。花倾凤病愈没多久就听说她求了女皇的旨意,让南宫辰傲成为她的正夫。
他是恻王婿的身份进入王府的,母亲也曾劝慰他说,南宫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却实实是凤主的嫡系,更何况南宫辰傲是嫡子。佟氏一族虽然跟着瑞曦的开国凤主打了天下,但毕竟功高盖主,更何况他是庶子。毕竟身份差了南宫辰傲一层,做恻王婿也无可厚非。
他并不介意,他知道王爷身份贵重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能陪在王爷身边已是万幸,他别无所求。当初他进王府的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能够陪伴在王爷身边,已别无所求。可后来,他就不这样想了。他进了王府之后,王爷忙于朝政一直没有招幸他,直到后来皇夫把他接到王爷身边,他才真正成为王爷的恻王婿。那多半个月来王爷十分宠爱他,王爷身边的人都告诉他,连王婿都没有这份荣宠。
他悄悄的希望,王爷的这份荣宠能够久一点,后来王爷带他回府便查出他有了身孕。他有孩子了,这不但是他与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王府中第一个孩子,从进入王府的那一日起他就盼着这个孩子盼了好久了,他和王爷的孩子那一定是这世间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必定十分孝顺可爱。
王爷因为朝廷的事,被派出去了,不能在家里陪着他。不过王爷说了,最多三五个月一定回来,在他生产之前,一定回来陪他。王爷有这样的话,他便放心了。
王爷前脚刚走,后边就有来恭贺的人了。好在王婿还算是体恤他,不许人常来打扰他养胎,他心里明镜似得,这些人心里恐怕都见不得他有身孕,他倒也小心谨慎的。
直到那一日,长孙随侍身边的小公子拿着一些点心过来,说是他家主子亲手做的,最是开胃。长孙若尘一向与世无争也心思单纯,小孩子似得,他看了看做的也新奇可口,便留下了。一时贪嘴,他也吃了,却不想点心吃进去,他的孩子却没了。
他至今还能记得,那种疼痛,仿佛有人拿着大锤一下下重重的击打他的小腹,他几乎以为自个要死了,他只是喃喃的叫着王爷,他想问问王爷,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和腹中的孩子,为甚么要这么狠心的对他?他不过是想平安度日,只想与王爷举案齐眉,为甚么也不能如愿?他期待这个孩子这么久……
(一)慕奕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