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下午和仁平去买药的时候她就发觉身后有人跟着,瞧那可疑的行迹,却又不想是雷骜的人。雷骜虽怀疑她是敌国探子,但他与她的较量是放在面儿上的,他也不屑从别人嘴里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不管她是谁,以他的性子,只怕那层窗户纸是要他自己亲自揭开的。
后来仁平进了仁心堂,她眼睛闲的四处乱飘,这才看见了招牌后头躲着的人。
冒屏这么大一座都城,陈桀渡江后说让就让着实叫人怀疑,雷骜也是恐其有诈,没有率兵入城,而是驻扎城外,今夜的一切就跟算好了似的,雷骜进都统府赴宴,深夜有人劫她,这是为的什么?
呵,当然是为了雷骜方便来“救”她。
为何要让雷骜来“救”她,呵,杀了雷氏一门能引雷骜一心求死,那杀了他喜欢的女人,又会让人见识到怎样一番激狂呢?
他喜欢的女人?
颠簸的马背上,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愣,原来,在外人眼里,她是他“喜欢的女人”啊……
大将军喜欢的女人呢,识于微时,患难与共的女人呢。今晚若是真的命丧黄泉,他日她南木莸花的名字恐怕要落入说书人的故事里,四四方方的戏台上吧……
她如是一想,忽然释然了,若是今晚死在了仇人手里,雷骜定会替她报仇,若是有幸活下来,……
不,还是别了。
这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手法,真是像极了一个人。别人既然设了一个大局等他来自投罗网,自是有埋伏等着他的,他最好还是好好的呆在他的都统府喝酒吧,若来救她,只怕会与她死到一块去,去地底下做一对鬼夫妻。不但如此,恐怕临死前还要受一番折辱。
他若来了,替她报仇的人都没了。
所以,还是别来了。她怀里还剩了一剂断魂散呢,风垂的“桀骜双将”,舍不得毒那个,她还毒不死这个?临死她也得拉个陪葬的,不然就不是她南木莸花了。
她如是一想,心便踏实了许多,在马背上颠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马儿跑了许久,颠得她昏昏沉沉,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杀出一队人马出来汇合,一行人朝东而去。
等到了地儿,莸花被人扔到地上,对方想等雷骜来,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了她,她心安理得的很,装柔弱假睡过去。
过不一会儿,有人过来踢了踢她,她头发散乱地翻过来,被子散了开来,也不知别人怎么看的,她身上只有薄薄的单衣,脚上连鞋也没有,怪冷的。
一人道:“将军,人已带到!”
陈桀踱步过来,睨了眼被子里假睡的女人,沉默一会儿,拔出腰间的长剑,寒光直指莸花。他先是挑开仍盖在莸花身上的半面被子,让她暴露在寒风之中,莸花心里将陈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也只能恨恨得继续装不知道,她极不喜欢陈桀这个人,她是个有英雄情结的女子,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陈桀这般背地里使阴招的,她最是讨厌。
可讨厌归讨厌,此时她的小命握在人手里,她也不敢太造次。忍着寒颤感受着冰凉锋利的剑尖犹如游蛇一般划过自己的面颊,挑开她散落的头发。
陈桀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苍白小脸,手中一顿,良久,缓缓收回长剑,插入地中。
一行人见状四散而去,敞开的被单边只留下莸花与陈桀二人。冻冰的河床边绵延数里的干枯的芦苇丛随风起伏,星子冷冷,月亮清辉遍洒,陈桀看了一眼天,仗剑坐下,取出酒壶喝了一口烈酒暖身。
“还装睡?不怕冻死吗?”抹抹嘴角的水迹,陈桀凉凉地对被单上的女人道。
莸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了眼周围情形,只默默地将四敞的被单拉拢裹住自己,这才放肆地打起寒颤来。好冷啊,牙齿冻得咯咯直响,呵气成霜。
陈桀一路落败难逃,此刻却因这女人心情很好,他看着她没穿袜子的脚,忽然情生意动,将之握住。
100.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