莸花半夜骑马赶路,因而这午觉来得颇为及时,睡得又是热炕,别提睡得又多踏实。
只她一觉醒来,正看见雷骜在收拾细软,她揉揉惺忪睡眼,问他:“咱们得走了吗?”
“雪停了。”男人看她一眼。
她“哦”了一声,掀开被子就要起来,但却被他制止:“你留在这。”
她不解地蹙眉,等睡意一开,明白了他的意思,忽地一笑,好似求之不得一般,略显欢快对他说:“好吧,我就不拖你后退了。”
路程已经走了泰半,他若不遇险情,夜里就能到达那处山坳,回来再接她走,明日一早就能回营。
他身在高位,一声不吭出营跋涉已是险棋,军中虽都为他的亲信居多,但也不敢担保不出几个有心人。如此一来,自是越快回去越好。
“我再问你一遍。”
“你说。”
他将怀中一直揣着的几个橘子塞给她,“那缺口是否真的存在?”
她握着一个温温软软的,摇摇头,“我不敢保证,全凭你运气如何。”
他差点冷笑出声,她倒交代地老实。
“既然如此,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她呵呵一笑,“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话音一落,她在自己身上一通摸索,最后摸出一个银色的哨子,递给他。“积雪太深,如若掉入猎人陷阱,可以吹响这个,三长两短,比空口喊救命要强。”
她将哨子的丝绳打开,不由分说挂在他脖上,“走吧,快去快回。”
男人低头瞧了眼胸前那片闪闪的银光,没说什么,穿上大麾,犹如黑色旋风一般,告别的话也无,就这么出去了。
莸花顿了顿,忍不住趴到窗前,院子里的马已备好,积雪厚得吓人,但男人笃定要在这样的天气去涉险,心意已决,根本不能被她左右。
她看着他翻身上马,又看他与圆婶他们道别,最后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窗户的方向,莸花一个紧张,紧忙将脑袋藏到一边,过了须臾,再去看时,男人已经握紧了缰绳,扬鞭奔出了农家院落。
她并不失落,这人身负血海深仇,一心一意复仇,又岂是一场大雪能阻拦的。
晚饭时,圆婶家来了人,是圆婶的二儿子,他见莸花睡在他爹娘炕上,愣了一下,像个孩子似得急于求证:“娘,咱家怎么睡着个姑娘?长得跟仙女似得,天上掉下来的吗?”
圆婶一听着傻话,鸡也不喂了,掀了毡子进到堂屋来,二话不说敲了傻儿子一记,“瞎说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傻是吗?”
圆婶介绍道:“这是我二儿子,黑灯。”
黑灯揉揉被敲疼的头,嘟嘟囔囔地看了莸花一眼,莸花睡了午觉,这会儿头发是散着的,青丝一缕垂落在胸前,模样别提多娇弱,但她心里却是在大笑的,原先她以为她爹娘给娃取名才不靠谱,今天遇上这位“黑灯二哥”,也不知是否有幸遇上“瞎火”啊。
“二哥好。”莸花忍笑行礼。
这二哥一看就是个憨傻的,像他爹。遇上生平所见最美的女人自是无法自处,何况她还细声细气地喊了他一声“二哥”,真真是将他骨头都给喊软了。
圆婶恶声恶气地赶他出去,“别干站着了,那是人家的娘子,你看看也就罢了,回头别让你婆娘知道,仔细你的皮!”
黑灯傻乎乎地被赶出了门,心里美得很,被娘打也没啥感觉。
莸花抱着被子坐在炕头,窗外那黑灯二哥正和他爹一起铲雪,村里也是热闹的,有孩子大叫着要堆个雪人,男人们哼哧哼哧地一起干活。
黑灯二哥留在亲娘家吃了晚饭才回去,莸花的饭桌圆婶给单做,他们一家三口围着堂火吃,莸花坐在炕上吃。
末了黑灯二哥又像来时那么突然,道了一句:“娘,明早我喊三弟来铲雪,您放心。”
圆婶应了一声,取了梁上红枣装了一小袋,“给你家娃吃,天冷地滑,叫他们少出门打雪仗,小心冻着。我腿脚不好,最近就不去看你家媳妇了,叫她也别来,好好在家歇着就行。若是路过咱们姑爷家,叫你姐妹们仔细自己身体。”
黑灯“唉”了一声,接过红枣揣在怀里。“那我走了,娘。”
打归打骂归骂,圆婶还是送他出了院子才回来。
夜里莸花独自睡在陌生的被窝里,下午那场午睡太悠长,此时她睡意全无。圆婶在堂火边上纳鞋底,专心致志,莸花看着墙上她沉默的影子,心底一片柔软。
她原先是靠炊烟的颜色判断这家富裕程度,但显然,这家的条件比军中好不了多少。这家的富足,是因为女主人有一颗豁达的心,她的丈夫尊重她,子女孝顺她,她如今的“富裕”,都是她应得的,别人挣不来,抢不走。
她再看自己,心里叹息一声,明明喜欢却不敢说,日子过得不如意,也是她活该……
79.留在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