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
坛蜜大怒:“你还笑!”
“嘻嘻。”
坛蜜揍了他一拳,“你还有理了你!”
礼渊装疯卖傻地上前搂住脏兮兮的坛蜜,“仙女姐姐,小生失礼了,这会儿酒意上头,可否借姐姐膝头一枕?”
草丛里一阵沉默,灯远远的照不到这儿,礼渊闭上眼睛,嘴角浅笑,不用看也知道那张圆脸定是变了颜色。
坛蜜虽气他气得要死,可又有些心疼他。今日恩科试毕,落在他身上也是一桩喜事,他平时不爱笑,恐怕也是被家人寄予了厚望才不敢流露本性,如今这一关终于是过去了,怎的他也要借酒装疯恣意一把。
“谁是你的仙女姐姐了……臭流氓……”坛蜜别过头小声嘀咕着。
“啊,自然是你啊……”礼渊闭着眼睡在她腿上,凉风吹得酒气消散,他是醉了,正胡言乱语呢。
坛蜜皱了皱鼻子,头发丝儿里还沾着草屑呢,也顾不上去弄,只是对着微弱的光看着腿上这人。
他自然是好看的,眼睛鼻子眉毛下巴,都长成了她想要的模样,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微微颤抖着。
“讨厌,真臭!”坛蜜故意捏着鼻子。
礼渊眼睛睁开一条缝,睨了她一眼,“你爹爹从来不喝酒吗?”
坛蜜摇头,“喝啊,但没你这么臭。”
礼渊哼了一声,“难不成他喝得是仙露不成?”
坛蜜沉思一想,道:“这可没准儿,我爹厉害着呢。”
“哦?是有多厉害?”
“就你们风垂国的皇帝,只要我爹爹不让他当了,他就当不成。”
礼渊一惊,忙捂住她的嘴,眼珠子转了一圈,周围只有风声和原处小孩子们的嬉闹,并无其他,他这才放下心来,瞪了她一眼,“小心隔墙有耳。”
“呜里木唔呜!”(这里没有墙)
礼渊仍然捂着她的小嘴儿,问道:“怎么这风垂国是我们的,为何不是你的?”
“木唔唔呜唔呜呜嘤!”(我又不是风垂国人)
礼渊此时仍然是枕在她腿上的,左手拉低了她的脑袋,右手捂着她的嘴儿,两人脸靠的极近,她挣扎个不停,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腮帮子鼓鼓,像只松鼠。他再看她一眼,便被她逗笑了,缓缓松开了她,“你怎的不是风垂国人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喊我相公,我是风垂国人,你便是入了我的籍,和我一家人。”
坛蜜那头正呼哧呼哧喘气呢,猛地听他这么说,吓得一口气没跟上来,僵在了一边。
“你胡说什么!小心我把你丢河里哦!”她又羞又急。
礼渊浅笑,继续逗她:“我怎的胡说了?是谁一口一个相公的?是谁说自己好生养的?又是谁说要替我传宗接代的?”
坛蜜蹬着腿捂脸大窘,嘴里嘤了一声,追悔莫及,那些话都是怕他去喜欢别个才说的,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可如今被他当成调侃说来听,可不是把她给窘坏了吗。
“你走开走开!我不和你玩了!咱们当初都说好了的!”她当下只想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手忙脚乱的想拨开腿上的礼渊。
可礼渊虽身子单薄,到底是个男子,他若用了力气不想动,坛蜜也奈何不了他。
“说好什么了?那日我只说我的话还请二当家自行理解,是二当家自个儿在那自话自说,从头到尾,我可是说你什么了?”
坛蜜定了心思一想,好像……他的确是那么说的……
礼渊见她不扑腾了,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枕在她的腿肉上,长舒一口郁气,眯着眼看天上的星星。
只坛蜜自己在那瞎琢磨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来,她只知道书生肚子里坏主意多,说不定是张口耍着她玩的,他现下就是需要一颗肉枕头罢了,还有什么瞎话是他不敢说的,于是那倔脾气就上来了,不高兴地推了推他:“你快起来!你真的很臭!臭!死!了!”
“二当家是狗鼻子麽,我自个儿怎么不觉得?”
“你自己闻闻!”坛蜜揪起他的衣袖往他鼻子下一塞,可手那么已过去,自己的衣物自然也跟着过去了,少女的衣物带着一丝奶香,纯真又甜蜜。
礼渊不但没同意她的说法,还叹了一声,“我真闻不出来。”
“你在这样我可要喊人了啊!”坛蜜撅着嘴没骨气地放出杀手锏,心里有气呢,只想离这无赖远远的。
礼渊忽而一笑,“你叫吧,若是来了人我就说我娘子对我使脾气,连腿都不让我碰一下。”
“你耍赖!”
“蜜蜜,你讨厌我。”他说得突然。
“谁、谁谁讨厌你了!”她结巴着红了脸。
“我不过就是心里高兴,饮酒助兴罢了,又不打算泡在酒坛子里过日子,你何必对我撒那么大的气……”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谁让你你天天喝,伤了身子谁管你!”
礼渊纳闷,“我怎么天天喝了?”
“就前天,还有大前天你不都出去喝酒了!回来的时候都烂醉的!”坛蜜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
礼渊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前天大前天出去喝酒了……”
坛蜜却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要她如何说?说她不甘心就被他那么打发走,又每日在他居住的别院前徘徊吗?她还要不要脸啦?!
她到底是喜欢他的,可面子上又挂不住,所以只能远远守着他的门,有时能在院墙上看见他的小筑亮着灯,等灯熄了她就安心回去睡自己的,可他并不是每晚都在家,有时他也会去和朋友应酬,闹到后半夜才被人抬回来,她骑在墙头上跟个管家婆似的,恨不得将他那些朋友挨个胖揍一顿。
礼渊这时被风吹得酒醒一半,渐渐会意了她那句话的意思,一时间也沉默了下去。
二人就这样沉默着,一个胡思乱想,一个看星星。
过了很久,礼渊终于开了口。
“蜜蜜。”
“嗯?”
“你最近住哪儿?”
“没住哪儿,就城西有个小院出租,价格便宜,我就住进去了。”
“房东是什么人?可靠吗?”
“我不怎么见到他俩,他们是一对做小生意的夫妻,丈夫是个酒鬼,每天赚点小钱都送给酒坊了,入夜他醉醺醺回来,他妻子就揪着他的耳朵骂他,有时候闹得凶了,半夜也哭的,替自己叫屈嫁了这么一个臭东西!”
“他俩吵架你都在边上看着?”
“是啊。”她撅着嘴不高兴,“不然我能去哪儿呆着?”
“……辛苦你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坛蜜一头雾水。
此时良辰美景,河堤上纠缠着一对男女,周围是河水的涛声,草丛里的虫鸣,那二人时常一起沉默。
但你若细听就会听见,男的说:“他们扰你睡不着觉,你也得按耐着不能打人家。尤其是不能替那女人出头揍那丈夫。”
“哦。”
“那女人嘴巴上骂骂咧咧的,可心还是寄托在丈夫身上的,不然也不会骂他不上进,赚钱贴酒钱。”
“是了。”她同意。
“我猜你应该很多次差点忍不住了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我什么都知道。”
“……又开始鬼扯了……”
“我说正经的呢,还好你没打那丈夫,不然那女人回头定是反过来找你算账,骂你多管闲事的。不光如此,他家的房子你也住不成了。”
“……”
“蜜蜜,你不是讨厌酒味儿,你看你爹爹喝你就不觉得臭,可你不喜欢房东丈夫,连带着也讨厌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讨厌夫妻之间为了这个吵架。”
坛蜜挠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礼渊就笑,接着说道:“那你现在还觉得我酒臭讨人厌吗?”
坛蜜皱着鼻子闻了闻,不情不愿的承认:“好像不这么臭了。”
闻言,礼渊勾唇一笑,“是了。这样一来多好。”
“……”
“蜜蜜。”
“嗯?”
“下次,我少喝些就是了。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坛蜜稀里糊涂的红了脸,不敢出声。
礼渊却是累了,心一松懈,就跌进了自己的美梦里,睡着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以后我不那样了就是,反正吵来吵去也没意思,每次见面也别扭……我脾气不好,这点随我娘,可我爹爹脾气好,所以那便不打紧,我娘被爹爹宝贝着呢,每次她一撅嘴,爹爹就紧张的要死,又哄又劝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礼渊,我也想活得像她那样……”
她把心里话说出口,兀自紧张了一下,低头看了眼男人反应。谁知,腿上那人发出了一声呼噜……
她倏地将粉拳握紧,眯着眼额上青筋直跳。
放完天灯玩够了的阿吉打着灯笼来找她,在河堤上喊着她的名字。
她没应,只是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吹,亮起了一个猩红小点儿,在半空中挥了挥。
看到红点的阿吉放下灯笼,从河堤上跑下来,一眼就看见了坛蜜腿上睡得安详的礼渊,皱眉问:“这人是谁?”
坛蜜冷冷一笑,看着阿吉黑黑的脚趾头,又看了看书生脚下,问阿吉:“弟弟,你想要鞋子吗姐姐送你?”
17.借酒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