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倒是惯会说。”
“不会求人?”
“我前些日子还见你同谢凛那人走得那样近,冲他点头鞠躬连连说着什么。你那个时候同他说的头头有道,怎么到我这里就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前几天同二殿下说小话的时候谢渝也在场。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同二殿下向来势如水火?
她是谢渝的伴读,自然被谢渝视为他手底下的人,这位太子殿下是位占有欲极其旺盛的人,向来不愿意她同二殿下谢凛走得太近。
躲避着谢渝的视线,她道出现状:“我前些时日是同二殿下走得近了些,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从未求过他什么,同他说话也只是因为着实有事情需要商量。”
“些?”谢渝挑着眉,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言辞之间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我看你同他说的倒不是仅仅用‘些’就能形容得了的。”
“可我如今伤着又不是因为他!”
“再怎么样,我替二殿下挡过箭吗?”怕谢渝不懂她的意思,而后她又补上了一句,“我这次受伤,是因为替你挡了一箭所以才伤的。”
换言之,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即使我不求你回报些什么,至少你也不能同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样,做出反咬我一口的事吧?”
谢渝吃软不吃硬,傅宁榕放低姿态希望能同他好好商量,“我不图什么,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没发生过,行么?”
谢渝听到她的这番话便明白了过来她大抵是个什么意思:“你想因为这个就将我们之间的所有都撇清?”
他当然知道傅宁榕是为了替他挡了一箭才伤的。
不过他倒也庆幸,也正是因为如此,谢渝才确信了傅宁榕的身份。
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总疑惑傅宁榕那么瘦弱,斯斯文文,谦逊识礼,比起同窗、同僚,傅宁榕的模样更甚,甚至比起其他那些人不止好了一星半点。
可她又身处尚书房这么多年。
当年她与他在一间屋子里同吃同住,之后又在朝堂,官场凶险,若非真正是男子,又怎么能维持身份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所以谢渝才笃定傅宁榕的身份无误。
当他撕开在围猎时替他挡了一箭、身受重伤的傅宁榕的衣衫时,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光洁的臂膀,紧束的裹胸……
她其实是女儿身。
她竟是女儿身!
喜大于惊。
像是自己本来就期望的那样,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了。
十八岁便高中进士,一路升官,在刑部站稳了跟脚。
她实在聪明。
也得亏是她才能把身份隐瞒得那么隐蔽,也只有她,能这么大限度地调动他所有的情绪,让他的喜悲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以此时她的秘密暴露在他的面前,她也该知道,他不可能将这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骗了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宁榕,你同我一起这么多年,合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放下这一句,他便不顾傅宁榕的阻拦,继续做他手底下的那些事。
傅宁榕的手几乎失了力气,整个寝间里里外外也全是他的味道。
他收拾好衣衫。
系上月白色衣带。
又恢复了他来时那个模样。
没有了钳制,傅宁榕恶狠狠地看向他,字字刺入谢渝的心里:“谢渝!我真后悔那天替你挡了一箭。”
太子拭干净手,听了这话后显然没了刚才的喜悦。
他的面上蒙上一层冰霜:“后悔也没用,事情不是已经发生了?”
傅宁榕仍然昂着头,不肯看他:“我真恨不得被箭射中的是你,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谢渝扣住她的下巴,一瞬便欺身上来,以吻封缄。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很多人。
因为身份、因为权贵,更是因为皇位,这个皇城里很多人都巴不得他去死,可他唯独不想从傅宁榕嘴里听到这句话。
像是遵从内心。
他抵开她的唇瓣,两人唇齿相依。
即使傅宁榕万般推阻,他也绝不放开。
唇上血珠沁出。
谢渝嘴角带着被傅宁榕咬出的伤口:“别让我再听到这些。”
“正如你说的那样,我确实‘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傅家下的手?我就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放过了傅家,要不然你以为我查不到?觉得你们全府上下这些人能好好待着?”
傅宁榕的唇瓣殷红。
头发稍微有些凌乱,脸上一片薄粉,面若桃花,就算下巴被扣着,她也硬是闭上眼不去看他。
“别白费什么力气了,你真以为你们一个小小傅家能动得了我?”
“下次做干净点,可别再让我抓到你们傅家的把柄。否则,决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
他话说得重。
看她明显被震慑到,谢渝便不愿再说什么狠话。
他拥过去,看傅宁榕不再挣扎,依着他的意思老实地接纳他、待在他怀里,这怒意也消了大半。
门外零零碎碎的有下人交谈的声音。
谢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
帮傅宁榕归拢了下鬓间的碎发,俯身吻了吻她的唇,声音难得的温柔:“我下回再来看你。”
窗外的棕树葱葱郁郁。
仅是一瞬。
房内便没了他的影子。
傅宁榕一身冷汗,后知后觉的头皮发麻,整个身子都瘫软在榻上。
等好长一阵子之后她才恢复了力气。
擦掉唇角的血迹,擦去左手上的黏液,却擦不掉谢渝留在她身上的味道。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身份被最不能知道她身份的人所知晓。
可偏偏她还动不了他分毫。
今日是这样。
那明日呢?
往后呢?
她竟才知道谢渝对她怀有这份心思。
第五章 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