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一段时间,段少爷段宏图总是闷闷不乐。闷闷不乐的原因是三娘要生孩子了。
段宏图的母亲是段金虎的第一房夫人。俩人结婚不久,就有了段宏图。怎奈,段宏图的娘没有这个福分,生段宏图的时候得了产风症,没熬过两年就丢下不到两岁的段宏图走了。
因为与第一房夫人感情深厚,段金虎把段宏图宠爱有佳,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可以说,从小到大,段宏图没有挨过一根指头,没有遭到一句责骂。这还不说,如今长到八岁年纪,他连拉屎擦屁股,都是仆人们亲自伺候着。
段宏图他娘去世第五年头上,有媒人进了段金虎的家门。开始,段金虎并没有答应。一来,他对段宏图母亲的情感该没有彻底放下,二则他怕续弦后,儿子受了委屈,在这就是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到了下棋上,他没有那个心思。
但,段金虎挡不住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
“段老爷啊,您宽厚仁义谁不知道,媒婆我也知道您放不下前任,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水往高处走,人还得往前看不是?您说您这么大的家业,操心从早到晚,从白到黑,再好的仆人伺候着,到晚上也是孤枕一人,冷冷清清,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
“段老爷啊,您想一想,八面玲珑吐莲花,万绿丛中花独放,左手是你右手是她,夫妻恩爱开门进财,夫妻成双富贵吉祥。再者说啦,我给您说得这门亲啊,那可是咱京南出了名的大户人家,门当户对不说,这家小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模样俏,性格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有做不来的。这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
头一次,段金虎没把媒婆的话放在心上。他知道,干媒婆这一行的,要的就是嘴皮子,说瞎话都不在眨眼的。常话不是说嘛,宁可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信媒人这张破嘴。
京城刘老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刘老爷也算得上京城里的大户,无奈他高不足三尺,瘦的不足百斤,怎么看怎么像个树上掉下来的猴。可是怎么样呢,他长成那样,硬生生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黄花大闺女。
据说,相亲那天,媒人就动了心眼儿。直接见面,那是指定成不了的事,媒人心里也清楚的很。可是媒人有的是招,提亲那天,媒人让刘老爷躲进茅房,在茅房里放了个脚凳,让刘老爷站在上面。女方来了,媒人领着女方从茅房跟前走了一圈,媒人还说,“看见了吗,人家要个头有个头,又是家趁人值,多好的一对啊!”这门亲事就这么被媒人稀里糊涂地撮合成了。
想是这么想,但段金虎终究没得不住媒人的软磨硬泡。媒人隔三差五就来一趟,段金虎又不好意思往外轰,人家毕竟也是好意。一来二去,段金虎终于决定见上一面。
谁能想到呢,这一见面,段金虎就有了想法。女子魏香梅确实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过门后不到一年,段金虎就后悔了。怎么说呢,用段家仆人的话讲,这叫人不可貌相啊。魏香梅人虽然长得出众,才华也不亚于多数女子,但她脾气大的出奇,歪歪心眼子比谁都多,几十个仆人几乎都遭到过她的谩骂。
家里来了个母老虎,这是段金虎没有想到的。好家伙,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段金虎本想一纸休书休了这母老虎,怎奈她已然有了身孕。没有办法,段金虎值得忍了,在家里闹腾就闹腾吧,只要别惹出什么大乱子就行。
2、
段宏图闷闷不乐的原因,来自于家里的老妈子们。
这些老妇人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嚼主人家的舌根儿。她们说,看着吧,要是这二太太生了娃,大少爷可就没有好日子过啦。
有人搭话,可不是吗,人家亲娘是个母老虎,哪里还轮得到大少爷吃香的喝辣的,整日里养尊处优。
这话一遍遍传到段宏图耳朵里,段宏图就闷闷不乐起来。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在二娘面前,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二娘一瞪眼,他浑身都打哆嗦。好在,有段老爷撑腰,魏香梅对段宏图还算过得去。
但,段宏图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来无论二娘生了弟弟或者妹妹,他都不喜欢他们,实在不行了,他就离开这个家。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夜里,段宏图正在熟睡,就听见了几声婴儿的啼哭。他知道,二娘生了。
悄悄穿上衣服,趴在窗户上,段宏图看到院子里,仆人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似乎听到,有人说生了,生了,是个千金。
段宏图心想,完了,这下完了,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从此以后,他将变成这个家里一个不受待见的人了。
转眼到了段家千金百天。这一百天里,因为二娘坐月子,段宏图并没有感觉到多大变化,他依旧享受着作为大少爷的优待。
可是,一百天后的一天,事情终于有了从天到地的转变。
段府千金过满月,段金虎大大小小摆了上百桌酒席,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席间,有人羡慕段金虎,“段爷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现在你是儿女双全,往后的好日子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
魏香梅也很会来事,为了展现自己的贤妻良母,她特意让仆人把段宏图找来,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段宏图,乐呵呵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这一招也唬住了段金虎,段金虎心想,看来人是会变的,难不成这女人生了孩子就变了?要是魏香梅真能变的宽厚慈善,那可真是上辈子得了福报了。
可是没几天之后,魏香梅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天,魏香梅抱着闺女来后院晒太阳,段宏图和仆人正在这里捉迷藏。兴高采烈的段宏图没有发现二娘来了。魏香梅见段宏图叽叽喳喳的,就把眼睛一瞪,“多大岁数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没有一点儿大少爷的样!”
二娘一喊话,段宏图立马吓得不敢动弹,两条腿哆嗦个不停。仆人也被吓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脑门儿磕地,砰砰作响,“二太太恕罪,二太太恕罪……”
好在,魏香梅没有继续发火,要继续发火,仆人准没有好果子吃。段宏图不敢再蹦蹦跳跳,灰溜溜回了自己房里。
3、
段金虎给他的千金取名段宏茹,段宏茹刚能走路时,就长得像一朵花,模样一点儿也不输他娘。从小看到老,人们都说,这丫头长大了准是个大美人,天生的一副美人坯子。
可是,段宏图并不喜欢这个妹妹,不但不喜欢,他甚至还有些害怕,就像家里又多了一颗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会引爆。
但事情恰恰相反,段宏茹却十分乐意和段宏图在一起。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段宏茹从来不好好吃,一个劲儿的往段宏图那里扭身子。段宏图不敢招惹妹妹,就往边上挪,段宏茹够不着哥哥,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没办法,魏香梅只得把闺女领到段宏图跟前,小闺女抓住段宏图的衣服,立马就不哭了,还一个劲儿的笑。
段金虎在一旁难得一乐,“宏图啊,妹妹喜欢你,没事的时候你就多陪妹妹玩。”段宏图不太情愿的答应着。
魏香梅也附和着老爷,“是呀,大少爷,你们往后就是亲兄妹,你可得好好照顾你妹妹。”段宏图又是战战兢兢答应着。
事情远没有段宏图想得那么简单。段宏图哄着摇椅里的段宏茹,魏香梅的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哎,我说,大少爷,你能不能小点儿劲儿,那么大劲儿晃悠,你妹妹不晕啊?”
“哎,我说,大少爷,每天山珍海味让你吃着,你怎么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个摇椅都晃不动……”
“哎,我说,我的大少爷,你别老是给你妹妹做鬼脸,她还小,是个女孩子,你把她吓着了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过去,段宏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从白天熬到黑夜,从黑夜熬到白天。
第五章 段家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