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萧南国总感觉杜妈妈如今的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感,就好像是正在心底酝酿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阴谋,但因为需要谋定而后动,所以才暂且蛰伏。
但待萧南国眨了眨眼,想要再次确认的时候,却发现杜妈妈的神色已经回复正常,是他熟悉的下等人惯常的讨好的赔笑。
萧南国只以为自己昨日在典当行跑上跑下,过度疲乏产生了幻觉,自嘲地摇摇头,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萧老爷,您说您是来给我们的花魁牡丹姑娘来赎身的对吗?”将萧南国带到指定位置之后,杜妈妈掀了掀眼皮,打着哈欠困顿地再次确认。
“是。”
萧南国连忙点头,提着手中的钱袋,“这里是赎身费,你看看。”
杜妈妈毫不客气地一把接过,回首示意自己身侧服侍的婢女看茶:“既然如此,萧老爷您现在这稍等片刻,我前去确认一下,若是数目无误的话,便让您将牡丹姑娘带走。”
摘星阁赎身,从未有过固定份额,若是萧南国在前往之前做了一些基本的功课,便知晓确认数额是断然不可能的。
只可惜,他从未了解过这一切。
“好好好。”萧南国激动地搓着手,依照杜妈妈的示意坐下来。
一侧为萧南国倒茶的婢女认出他的身份,想到杜妈妈手中说的那些令人听了便有些反胃的腌臜事,强忍心中的讽意,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沏茶。
萧南国没有留意婢女的动静,他坐在原地,感受着极夜下穿堂风终于带来的丝丝凉意,目光放空落在青石板地上,指尖摸索粗布衣衫,想着自己一会便能在牡丹姑娘被人精细养出的白皙肌肤上流连,心底便一片火热。
像是一团火,积郁在胸腔处,让萧南国迫不及待得想要在牡丹娇软却凹凸有致的身躯上耕耘,一展雄风。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婢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萧南国一连喊了几次茶凉都不见得有人添上,只好悻悻坐在原地。
但他再如何窝囊,沉溺于烟花之地,也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正三品官员,先前的那些热情褪去之后,便逐渐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摘星阁,该不会是来诓他的,实际上那些银子根本就没办法为牡丹姑娘赎身?
而牡丹姑娘就只会一直被他们拘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终日见不着摘星阁外的自由!
一想到自己如今捧在心尖尖上的美人梨花带雨的哭诉,以及她被禁锢自由之后的落寞,萧南国便觉得自己心底火烧火燎地疼痛,原本落在地上的目光开始四处游走——
他终于发现原本大门敞开的待客厅,不知在何时被人悄悄关上。
萧南国心中倏然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快步起身,走向大厅如今紧缩的大门,伸手拍了拍。
那门显然是被人从外头用铁锁拴住,掌心用力之后只传来叮铃哐啷的几声响动,木门施舍般得象征性晃动几分,往外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随即便又回弹。
在成为户部尚书之后,出行时不说一呼百应,但至少一直有人,如今肚子被人关在这一空旷的大厅内,萧南国心中的恐慌顿时达到了极点。
“有人吗?快来人,给老子开门!”
被极度恐慌情绪笼罩的萧南国再也无法维持自己身为读书人的表面文雅,口中市井小人的口癖一个又一个向外冒着,骂得难听,偶尔官话中还夹杂了几句晦涩难懂的方言,“若是你们不开门,信不信老子他娘的给你们把这个破地方砸了?”
而气急败坏的萧南国不知道的事,就在他正在不断拍打晃动的不远处,正静静立着两个人,面色平静却鄙夷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小人狗急跳墙的一幕。
“就这等货色,也想要肖想我们的牡丹姐姐,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海棠忍不住啐了一口,压低嗓音确保萧南国不会听见后,恶狠狠地骂道,“若是牡丹姐姐,便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郎配她,那都不为过,一个快要年过半百的老头,夸他一句还真以为自己玉树临风到天下无敌了。”
杜妈妈原本正冷眼注视着萧南国的丑态,倏然听闻海棠的嘟囔,不由得轻笑一声,连带着心底的忿忿也不自觉散了些许。
她伸出手,指尖轻点海棠白皙的额头,眼底氤氲着笑意,连带着唇角也不由得上扬几分:“你啊你,就这张嘴尖利了些,每天得理不饶人的。”
“您便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吧。”
海棠嘟嘴叉腰,改为在心底腹诽,随即看了眼闹腾至极的萧南国,悄悄凑近杜妈妈,“杜妈妈,这摘星阁开业的时间也快到了,难不成我们就让萧南国这般闹腾下去?若是让别的客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啊。”
但杜妈妈却只是温柔又慈爱地摸了摸海棠额头上被自己戳出红印的地方,指腹微顿,安抚道:“不急,再让他蹦跶一炷香时间,马上一切就结束了。”
“为何?”海棠眨巴眨巴自己的眼,她了解杜妈妈,没有人会比她更恨那些放着家里的夫人不顾,独自来此寻欢作乐,甚至还要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倾家荡产的男子。
杜妈妈笑容依旧温柔,嗓音里却透着一股寒意:“那自然是因为,大门上被我涂了噬骨粉啊。”
“噬骨粉!”海棠惊呼一声,随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剧烈,连忙捂住嘴,歉然地看着杜妈妈。
“所以你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主子下的命令,我又如何不会努力完成?”
后者没有在意,只是前者海棠的手往里走,不厌其烦地叮嘱:“一会摘星阁开业,我要提前确认好客人需要的茶点酒水,以及那些床铺是否已经收拾干净。海棠,牡丹如今不在,你且去她的卧房门口守着,断然不能让任何人闯入,发现异常。”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情况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