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婉觉察到弟弟眼中的决心,心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欣慰的是,萧寒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玩闹,就连鼠疫期间也不知轻重上山摘果子,将自己吃得胃痛的孩子。在经历过末世之后,他开始学会成长。
抛开身为人姐的感性,萧寒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而身处天灾横行的末世,只有成长起来,才能为自身、为家人谋求更多生机。
心疼的是,在姐姐心中,永远是孩子的弟弟,不应该这般早就历经世间苦难。
他应该,在自己的保护伞下,无忧无虑。
拍拍萧寒的肩,萧静婉语重心长:“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那姐姐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达成你的目标。”
“阿姐,我会的!”惊喜于萧静婉的支持,萧寒仰着小脸点头,“虽然现在的我还很弱小,但过不了几年,阿姐就可以依靠我了!”
“好。”
阿姐等着这一天。
“但即使想要成长起来,小寒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萧静婉故意拉长脸,催促弟弟去睡觉,“已经不早了,快去休息吧,阿姐可不想明天看到一个没有活力的小寒。”
萧寒现在乖巧地不可思议,点头收拾自己的书桌,准备歇下了。
若是以前的他,断然还要在阿姐面前撒娇片刻,以此获得更多的玩耍时间。
萧静婉内心感慨万千。
看着弟弟整个人缩入被褥内,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眼巴巴和自己对视,萧静婉叮嘱他早些安歇,替他熄灭油灯,提灯缓缓合上屋门。
翌日晨起,柳士安就敲开了萧静婉的院子,将她曾经因为自己可能损命留给他的权利,尽数交还。
“婉婉啊,外祖父现在年纪大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柳士安在萧静婉面前坐下,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你就放心掌家,我在一旁辅助。你向来谨慎,又正值壮年,掌家一事比我更为合适;再者,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能帮你解决。”
“所以,放手去做吧。一切有外祖父在。”
萧静婉谛视眼前的老人,眼底闪过掩饰不住的心疼。
自己才走了不过几日,柳士安就已肉眼可见的程度衰老下来,面部细纹几乎是原先的一倍。
之前靠着她用灵泉水一点点养好的精气神,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
萧静婉难以想象,在外孙女不在的日子里,他是怀抱怎样微弱渺茫的希望,将这个庄子一点点打理好。
又或者当初的柳士安已经不抱有她能回来的希望,只是依靠努力完成她的“遗愿”,支撑自己往下走。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这个老人来说,都过于残忍。
萧静婉不忍心再往下想,只是点头应下。
“外祖父,您放心,我定不负您所托。”她对上外祖父的眼,一字一句,全然都是真挚。
忙碌了一辈子的柳士安,也该休息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这个外孙女代劳吧。
和他一起抵达大厅之后,萧静婉将庄子里除了护院之外的人,全部召集到自己面前。
“诸位。”萧静婉双手下压,让众人安静下来,“原本我重病的时候,曾经让大家一切听从外祖父。现在我回来了,大家若是有事,或者出了什么问题,先找管家。若是管家解决不了的,便来找我,我全权负责庄子里的一切事物。”
“若是有异议,或者有疑问的,现在就可以来问我。”
等萧静婉将诸事吩咐完毕,人群散去,柳士安也在柳氏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院子。
偌大的大厅内,只留下萧静婉和唐亦安二人。
因为是在柳士安那里过了明路,唐亦安现在与小姐相处起来也变得大胆了些许。
即便是独自相处,也不会同以往一样前瞻后顾,自然了很多。
萧静婉从自己衣袖中翻出几张地契,递给唐大哥:“我之前在收拾物资的时候看到的,萧家还有几间店铺刚好在江南地带运营,我打算今天去看看。”
“婉婉,我陪你一起去。”唐亦安接过地契,扫了一眼,当即道,“现在外面不安全,灾民随时有可能暴动,我担心他们认出你的身份,对你不利。”
唐亦安的担忧有理有据,萧静婉没有拒绝。
“好,备车吧。”
因为唐亦安就会驾车,所以二人没有另找车夫,将马系在马车上,直接出了门。
由于一进铺子,唐亦安几近将手中的地契贴在掌柜面前,所以二人巡店途中没有遇到多少波折,倒也顺利。
萧静婉要了账本,让唐亦安放在衣袖间,带回去细看。
只是从最后一家店出来的时候,萧静婉抬眼,正好和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的萧静柔撞上。
彼时,萧静柔正端坐在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内,身上穿金戴银,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晃,好不威风;萧静婉为了掩人耳目,则简单穿了一件朴素的玄色长衫,长发挽起,完美融入当地百姓之中。
若不是凭借难以遮掩的出挑容貌,以及少女因为灵泉水而格外细腻白皙的肌肤,完全不能从当地普通百姓里找出行事低调的萧静婉。
萧静婉不欲与镇王的姬妾扯上关系,错开眼转身要走。
然而马车内的萧静柔却看见了她,当即张口嘲讽:“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好姐姐呀。离了镇王殿下的佑护,想来日子过的不太好吧。”
单是看萧静柔的衣着,她就能窥见几分这个庶出姐姐现在过的苦日子,不由得得意起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炫耀。
虽然萧静柔早在自己密探的飞鸽传书里,就知道尹岸打着救灾的名义,将柳府的钱财收走充公,但寥寥数语的信件,还是抵不过亲眼见到来得快活。
“姐姐看我头上戴的步摇,或许就能让姐姐一家人吃一年的饭了呢。”萧静柔眉梢上调,居高临下地斜眼睨人,得意洋洋,语调猖狂又肆无忌惮。
现在她的夫君升官江南赈灾都督,可不是萧静婉能比得上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遇萧静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