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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谈话
  霍缨告诉谢鸣鸾,魔祖在乘风亭等她。谢鸣鸾遂令五人留在御鬼派,独自飞往影宗。
  梵天五教之人皆收到了谢鸣鸾出关的消息。其余四教众人涌向影宗,目睹谢鸣鸾的风姿,其中不乏当年对她不屑一顾之人。之前梵天五教开山门之时,冷眼相看的影宗首席樊瑜和玄月首席李康远也在,他们的眸中露出钦佩之色。而秦仇云并未出现,他为裂天剑的剑侍,只在乎与魔祖和魔宗相关之事。
  相隔着云海山雾,谢鸣鸾遥见亭中并肩而立的两人。
  五百年了,谢鸣鸾再度见到了玉黎。依旧一身白衣,容颜不改。
  侍立在她身侧的也是一袭白衣之人,身形颀长,气宇非凡。琼鼻玉耳,有着一双温润之目。墨发盘头,用凤形的白玉簪点缀。他们的簪子为一龙一凤,是一对儿。
  白衣乌发,身持雪霜姿。
  这应是传闻中的创造之神郦玄明,也是魔界的魔宗、玉黎的夫君。他的本命武器裂天剑托起整个影宗,守卫着梵天五教。
  “你来了。”玉黎开口道,她终于等来了谢鸣鸾。
  “嗯,我来了。”谢鸣鸾收起剑,跃入亭中。
  “五百年修至大乘期,你的确出人意料。”玉黎赞道。常人至死或许都修不到大乘期,而谢鸣鸾仅仅花了五百年就修炼至大乘期,或许将遗志传承给她也是天命所归吧。
  谢鸣鸾并不愿浪费工夫客套自谦,于是直接略过了她的话,问道:“可以打开魔界了吗?”无论是谢夜白还是萧翊,所有的恩怨都该了结了。
  “莫急。我有些话要讲。”
  “好,你说。”谢鸣鸾抱起双臂,默然静听。
  “萧翊同你们见过的众神皆不同。我们已经殒落,留在世间的魂魄只持有极少的上古之力。而萧翊却活着,哪怕他受过重伤,修为因天道所限,最多修习至大乘期,但他依旧是真正的神。普通的大乘期修士杀不死他,而他却能轻松诛灭大乘期修士,即便他根本不曾修炼至大乘期。”
  谢鸣鸾的神色逐渐凝重。
  “你们几人,包括我二人,须戮力同心,方能诛杀萧翊。”
  “这是自然。”谢鸣鸾道。萧翊必须死,若是让他活着,他定然要杀死她,夺取七煞树,毕竟七煞树原本归他所有。
  “我打开魔界会耗尽大半的魔力。届时,我会同玄明一道附身在你剑上,助你一臂之力。”
  “好。”
  “待诛灭萧翊,我会毁去七煞树。七煞树对你家人的掌控将永久消失。”
  “好。”这也是谢鸣鸾之所求。她的家人,不应遭受七煞树的操控。
  “做完一切之后,我和玄明会如约将遗志传承给你。”
  玉黎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揽住她。
  谢鸣鸾微怔。玉黎只是一个虚影,谢鸣鸾触碰不到任何,但谢鸣鸾还是感受到了玉黎的信任。
  “我们八人生于混沌,不知天道该如何运转。回顾一生,俯仰有愧。传承遗志并不是天降之财,更是一份责任。望你知晓。”
  谢鸣鸾颔首:“请你放心,我有了力量,是为了守护弱者。我不会向无辜的弱者拔剑。”她原本以为这世上总有无私之人捍卫天道。可是后来她才发现那些口口声声发誓捍卫天道的人都藏有死心。而她从未以此标榜过自己,却成了看上去最无私之人。
  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道义。她经历过漫长的黑夜,终于等来黎明。到了此时此刻,她骤然惊觉,自己的道义或许将成为普世价值。也许这就是坚持的意义,在成功到来之前,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到达何种高处。而真正登顶之后,才会发觉每一次黑暗中的苦苦挣扎都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
  ……
  万事俱备。
  玉黎从乘风亭中走出。乘风亭本就坐落于影宗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影宗。
  她扬起手,空中扬起一道幽蓝的魔力。这股力量纽结成丝带,横卧于山脚之下,一条界河隐隐而现。
  “拔出你的剑!”玉黎清喝。
  谢鸣鸾从虚空中拽出自己的长剑,在日辉之下闪烁着寒芒。
  玉黎与郦玄明携手而立,风吹起了素白的衣摆,异口同声地道:“以吾之身,助君一程。”
  两人随即化作两缕湛蓝的光芒,缠于她的剑身之上。
  “进入修仙界之后,一切小心。”玉黎打通了她和谢鸣鸾的神识,她的声音直接在神识之中响起。
  “好。”谢鸣鸾应道。
  谢鸣鸾的心开始狂跳,心潮澎湃,难以抑制。
  在魔界的每一天,她都发疯了般想要回到修仙界。无数人告诉她,修仙界是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可她偏偏把这种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她时常回忆起坠入魔界的那一日。朝夕之间,她从修仙界第一人变成了废人,坠入了修仙界人人都会鄙夷的魔界。她就像从天上跌入泥潭,苦苦不得抽身。她所求的不过是复仇,一路行来却被无数人否定。
  她坚持之事超出了凡人的所知,于是受到了千夫所指。凡人只想将周围之人变成凡人,欺负任何想要脱离凡人之人。她一路披荆斩棘,终于走到了今日。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的初心。哪怕此后有了新的事物困扰,她还是不为所动。
  她要回到修仙界。这是她生长之地,也是云飒的故土、她魂牵梦绕之所在。那里也有谢夜白,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诛杀之人。
  她要让谢夜白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谢夜白永远是那么孤冷清傲,是时候毁掉他的尊严,将他踩入泥潭之中。
  热泪骤然滚落。
  太久了,困在魔界的每一日皆是难熬。虽然有家人的陪伴与支持,但他们无法感同身受。谢夜白带给她的切肤之痛,无人能理解。
  她曾是那么地孺慕他。
  是他在芸芸众生之中挑选了她。彼时的她,瘦小干瘪,唯有一双眸子冷冽清寒。她觉得自己在人群之中是多么的普通,可他偏偏相中了她,将她收作唯一的徒弟。
  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有幸得到修仙界的尊师偏爱。他教她练剑,风雨无阻,从日出扶桑至日暮西山。初时,她连剑都握不住。玄铁铸造的剑,于她而言还是太重了。他也不恼,温言鼓励她,送了她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后来,她终于能握起剑,随着他行云流水的招式而起舞。再之后,他们可以如同镜中人,即便没有言语,也能使出相同的招式。
  她修炼无情剑,心肠逐渐变硬,可师父也是修炼无情剑,却始终对她抱以温柔。随着她修为的提升,谢夜白的修为却仍旧停留在炼虚期。她问过他缘由,他说他心中有所求,修为才会停滞。他不愿多提,谢鸣鸾便也不多问。
  因为功法的缘故,她的修为越高,她越不在乎谢夜白。直到谢夜白送上致命一击,她这才发觉,谢夜白早已对她冷眼相待许久了。
  既然最终是要诛灭她,为何当初又要对她温柔以待?
  她不理解。也许她并非抱有仇恨,只是想求一个答案。
  她飞身而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干了她脸上的泪。
  迎面飞来五人。他们转了个向,追随她掠向界河。
  云飒看着谢鸣鸾的背影,有些许的恍然。
  修仙界,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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