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隆重的黑夜将巡夜的梆子声也吞没,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如月坐在屏风前守夜,一边打瞌睡一边做针奁。
楚楚早上了床,只是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的。窗外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将屋子照亮恍如白昼,她知道姑娘虽不吭声,其实是怕的,所以也不敢走。
瞌睡来的厉害,头一点一点的磕在桌上,忽听有细小的水声滴在脚边,如月睁开眼睛,险些尖叫出声。
“大爷?”她有些不确定是李轸,毕竟小将军从未这副落魄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李轸也不说话,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滴在地板上,很快洇湿一片。
“她呢?”声音也很落寞,涩涩的孤寂。
如月怕他就这副样子进去吓到楚楚,小声建议道:“奴婢打水来,大爷洗洗?姑娘怕是睡着了。”
李轸没反应,如月连忙将炉子上的水倒出来,兑了冷水端进里屋。片刻之后,李轸出来,赤着上身,如月才看清他身上也有好些伤。
脸上眼睛嘴角青青紫紫,却还不是最严重的,如月端着烛台捞起帘子。李轸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进去,找了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如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熄灯下去睡了。
腰上圈住她的手臂健硕,温度比她的体温更高些,楚楚脸在枕上蹭了蹭,埋的更深了些。李轸收紧手臂,在她颈窝长长吸了口气。
微微颤抖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血液里的灼烧感也减轻了不少,满心的恐慌在拥住她的那一刻被安抚住。
李轸慢慢吻住楚楚馨香绵软的脖颈,急切地渴望她。
楚楚微蹙眉头,抓住他的手。李轸急不可耐、疯狂索取,仿佛病入膏肓的病人抓住最后的生存希望。
滚烫的吻一个接一个,一如亟需缓释的瘾君子,声线颤抖,“阿楚,我要你……”
楚楚勉强睁开眼睛,微凉的眸子在黑夜中平静无波,却又蕴藏着无边的风暴。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突然主动抱住他脑袋,捧起少年熏红的脸,主动凑上去亲吻。
李轸欣喜若狂,不敢置信似的,楚楚又在他嘴边啄了一下,才大梦初醒般回神,颤抖着迎上去。
这一晚几乎没睡,天快亮的时候,他翻身到她身后,低声问,“今天林家出行,要去送吗?”
帐子里还有些昏暗,她视线也没李轸好,看不清楚他的脸色,语调倒是平静无波的。微微叹口气,林安生要走了,或许往后再见不到,她却奇异地并没有什么不舍,或许早有心理准备,他们不会有结果。
她压抑心里的愧疚,将他当做逃出生天的希望,本就纠结,一朝出现变故,心弦徒然放松,竟并不觉得可惜。
他轻哼了一声,握着她的腰用力捏了一下,恍若在低语,“林姨希望林安生娶个对他有裨益的妻子,咱们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准确来说是楚楚庶女的身份入不了她的眼,李轸避重就轻,不愿意轻贱她。楚楚自己心里明白,闷闷道:“我知道。”
“所以别对他抱有非分之想,他不是良人。”他点拨道。
即使她心里没有他,只能留个空壳子在身边,他也不允许她心里住进去别人。楚楚冷笑,难得顶撞了一句,“在你眼里,我还有良人?”
李轸闷闷地笑了,鲜活娇怒的她总比冷冰冰油盐不进来的好,朝她脸上吻了一口,低语,“你心里明白就好。昨晚舒服吗?”
楚楚一僵,对上他似笑非笑揶揄的眼神,恨声道:“不舒服。”
“哦,那咱们还得多多练习才是。”
李夫人早从林夫人处得知邱家的打算,本来她也还在观望状态,邱家主动亲近过来,又为了李湉湉的婚事,乐的来往。
邱夫人与周夫人常约着李夫人上庙进香,周敏与邱书慧便携着李家姐妹一处玩耍。一场雨过去,满园的牡丹竞相开放,遍地姹紫嫣红,府里治了宴席邀各家姑娘赏光。
李夫人先朝李轸打了招呼,今儿府里待客,有什么公事往后推推,也是叫他见见的意思。
李湉湉主动担了主人的责任,将人领到宴席上坐下,命人采了花来观赏。邱书慧坐不住,拉楚楚亲自去看。
楚楚便想将李纤纤也领出去,一屋子的嫡女,全是李湉湉的手帕交,怕她待着不自在。李纤纤扭着不愿走,“这是我家,还有我躲着人的时候?我不出去。”
她不乐意,楚楚也不勉强,见大家都有自己的玩伴,就她孤零零坐着,道:“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托人跟我说一声。”
邱书慧在亭下催促,楚楚便转身下了山阶。远远地离了长亭,安静了些,甬道两侧种在盆里的牡丹拳头大小,一株上开着四五朵,粉淡的花瓣,层层叠叠如云朵堆积。
不远的山坡上几树桃花也开得极美,邱书慧跳起来摘了一支花开繁茂的,拿在手上把玩,“你家这院子真好看,咱们西北这地界难得也有养分这样好的地方。”
楚楚跟着走过去,倚在一树海棠下,满树的海棠花仿佛一把茂密的大伞,笼罩在头上。映着画上仕女一般的姿容,恍若一副名家之画。
李轸背着手,从二门上进来,身影出了半边夹道,映入眼底的便是那副摄人的画卷。指尖不自觉的磋磨在一起,慢慢停下了步子。
邱书慧摘了一朵芍药笑嘻嘻往楚楚头上戴,“你戴这个好看,我喜欢那朵牡丹,楚妹妹帮我摘下来可好?”
楚楚摸了摸头上的花,她今日妆容清淡,邱书慧帮她戴得花却是大红。礼尚往来,楚楚便将树丛里一朵碗大的白牡丹摘下来,递给邱书慧。
邱书慧笑嘻嘻的接过去,嗅了嗅,叫丫头给她戴上。这样大的花团,用来观赏不可多得,戴在头上便有些过于招摇不伦不类了。
如月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邱书慧恍若未觉,根于邱书慧的衣着装饰,楚楚另外摘了一朵海棠,笑道:“还是戴这个罢,你那个用水养着,还能多看几日。”
邱书慧撅着嘴,“你这满园的花,我摘几朵你就心疼了不成?我就要这个。”
楚楚笑了笑,头一歪,没戴稳的芍药便掉了。顺手拿下来,便不准备再戴,偏生斜里伸出一只手,骨干分明,指尖修长,护腕紧裹,一身戎装。
从楚楚手上拿下那朵芍药,重新给她插上一朵鹅黄的牡丹,不大不小,与头上的簪花无异。还轻轻扶了扶她的发髻,又将耳边的绒发别到耳后。
这一番动作,可以说是既温柔又缱绻。她抬起眼,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瞳眸,正神色认真地打量她的装饰。似乎满意了,这才收回手。
邱书慧眼睛一亮,高声道:“见过小将军。”
李轸点点头,视线还落在楚楚身上。邱书慧凑过去,艳羡地看了一眼,俏皮道:“小将军给楚妹妹簪了发,可不能厚此薄彼。”
李轸眉梢微动,瞥了一眼邱书慧捧上来的几支花,看向楚楚,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楚楚微微一笑,“自然要哥哥为邱姑娘挑一支,我看着都好,挑不出来了。”
邱书慧满眼期待,又朝李轸跟前走了一步,歪头等着。李轸暗暗冷笑,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左手悄悄攀上纤细的腰肢,满是威胁的轻抚。
楚楚一僵,慌乱间看了邱书慧一眼,没人注意,还没松口气,那只掌心滚烫的手不重不轻地捏了几下,指尖在腰眼上不住打转。
她神色僵硬,扭了扭腰,被更加用力的握住,李轸眼神戏谑,那意思不言而喻。楚楚懊恼地瞪他一眼,笑道:“那边花圃里还有更好看的,邱姑娘一定喜欢,咱们去瞧瞧。”
邱书慧被李轸晾着久了,也不敢再纠缠,万一小将军一直不理会岂不是丢脸,来日方长。楚楚出言解围,连忙应承下来。
如月领着邱书慧前头走了,楚楚一把推开李轸的手,心口微微起伏。李轸好整以暇,将她的发髻扶了扶,“很适合你,好好戴着。”
楚楚只想一把揪下头上的花,狠狠扔地上,到底忍住了,抿住嘴不言不语。粗粝的手掌轻轻托起她的脸,指尖摩挲着嫩滑的肌肤,他轻声道:“怎么不高兴了?”
她眼眶红红的,低声气道:“反正你只管自己高兴,从来不管别人死活。”
他轻声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极愉悦的模样,“别人的死活关我何事?”看她更气了,又道:“你自然不是别人。那个邱书慧,你离她远点。”
一听这话,楚楚心里低嘲,不喜欢她出门见人,不喜欢她身边出现男子,如今连女子也不成了。她故意道:“这可不行,夫人可喜欢邱姑娘,说不定,人家将来是我大嫂呢。”
李轸哼了一哼,“那看她有没有本事当你大嫂。”
晚上,在李夫人院子吃饭,吃得差不多了,李夫人道:“难得咱们家里这么热闹,有机会好好邀姑娘们来玩。我看,那么多姑娘,邱家那位人品才貌皆上成,家里长辈兄弟官也做得不小。”
话间,几次看向李轸,有意打探他的意思。李轸等李夫人说完,也不拒绝也不接受,“这事母亲做主就好。”
李夫人高兴了,朝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笑道:“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你满意才好。还有你妹妹,我瞧着咱们延平有几家就不错,只是不清楚那些子弟的品行,你在外头行走,总比我看的多。”
李湉湉脸红,扭进李夫人怀里。李夫人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羞的。”
李夫人瞧上的那些人家的公子皆乃延平大户人家,其中甚至有几家也有那意思,悄悄使人来打探过。张姨娘站在李夫人后面,听了一耳朵。
殷勤地上前为李夫人斟上茶,笑眯眯道:“咱们大姑娘这样的人品才貌,自然不愁婆家,倒是二姑娘和三姑娘愚笨,还望夫人看顾。”
李夫人冷笑,睨她道:“先前老爷还在世,张姨娘你不是讨了老爷话,要自己挑选人家,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委屈了你姑娘当不起。”
姐妹俩低着头不言语,张姨娘心中暗恨,还是讨好道:“我何曾讨过什么话,自然都听夫人的。”
李夫人并不理会她,只跟李轸说话,张姨娘讨了没趣儿。
从上院出来,张姨娘越想越气,拉住楚楚道:“你瞧瞧,这可靠的住?照我说的,还是得自己找呢。”
李纤纤一把揪下树上的叶子,沉沉道:“姨娘你也是,何必去自取其辱。”
张姨娘叉腰,“我还不是为了你两个?”
眼见两人吵起来,楚楚忙道:“都别说了,叫人听见。明儿张家来人,姨娘准备在哪里见?”
提起这事,张姨娘更没好气儿,因着李轸帮了张家一把,张善荣备了谢礼要来拜见。张姨娘本想在家里款待,以示张李两家亲近,偏生那起子下人推三阻四,总不应承。
她也知道是李夫人从中作梗,却没处讨说法。张姨娘气不顺道:“怎么你们俩就没一个是男孩儿,我也跟着受憋屈。”
姐妹俩不搭腔,张姨娘叹口气道:“人家也不接待我这妾氏的亲戚,就在我屋里摆桌菜,你们俩都过来见见。”
在院子门口分开,楚楚回了自己屋。刚进门便见如月站在门前,朝屋里指了指。如月亲自守在门口,楚楚也就明了屋里是谁。
她这屋里不但丫头少,且还都是李轸安排进来的,都是明白人。每次李轸来,便不见人影,只留如月一个人在屋里伺候。
楚楚踏进房门,如月跟着进来,替她换了外头的衣裳,解了首饰。一头黑亮的头发,披下来满背。楚楚望着镜子,看见李轸从桌前过来,接过如月手里的梳子,揽起她一缕头发。她心里嫌恶,却不得不按耐。
她以为在李夫人跟前乖乖巧巧地侍奉,便能有一处安身之所,将来不说大富大贵,便是给她挑一户殷实人家也好。现实却给了当头一棒,哪里来的自信,李夫人会好好对待张姨娘的女儿。
或许在李夫人心里,她从来不曾跟张姨娘剥离过。张姨娘是眼中钉肉中刺,她跟李纤纤也不逞多让。
张家身为她们母女最后的依靠,更加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李夫人才会肆无忌惮。通敌的罪名一朝成立,张家只有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是怕了,怕李夫人的手段,若是没有李轸,悄无声息便让张姨娘孤立无援。她想,要护住姨娘和妹妹,借助李轸比李夫人或许更可靠些。
楚楚的态度稍微松动,李轸便越发黏上来,之前他还知道节制,十天半月找她一回。雨夜那次楚楚的抗拒态度没那么强烈,仿佛一个信号,招得他快要不管不顾。
打着替她打理头发的幌子,黏上来就有些按耐不住,堪比铁壁的胳膊将她箍住。
楚楚轻蹙眉心,推开他的脸,闷闷道:“你找我就只为了这样?”
“不是。”沙哑的声音笑道:“还想这样……”他的手还在腰上,炽热宽厚。
她脸红的厉害,“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给我吃得什么药?”
她也不怎么明白这些事,之前只以为避孕的只有那种虎狼之药,对身子亏损极大。用得时间长了仿佛不是那么回事,不但月事来的时候,小腹疼痛减轻,连胸脯也一日大过一日,这几日尤其又涨又疼。
“怎么了?”灵巧的指尖轻轻一拨,外衣便被他剥在手里。
不小心蹭到桌上,楚楚缩了一下。他的手便揉上去。她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别。”
“疼了?”他轻声问。
“嗯。”
抱着她放倒在床上,将衣服脱到肩膀的位置,露出雪白的一片莹润肌肤。
楚楚一副娇娇俏俏求饶的模样,只叫人更加想欺负了,他眼神一暗。
迷迷糊糊的,身子被他揉着。她轻轻咬住嘴唇,朝后退,却被他拉了回来,一直到他主动离开。
楚楚羞得无地自容,蜷起腿。李轸从一旁侧抱住她,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笑,“舒服了?”
楚楚眼眶发红,她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被强迫的痛苦竟然消逝,渐渐尝到男欢女爱的欢愉。
李轸温柔地抱住她,任由她自己发怔,反正她绝不会想到他的药有问题,而他也会死守秘密。跟他在一起时,轻易便软了身子,只能是因为她开始接受他了。
第十四章 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