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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
  阴云在入夜后聚集,此时的天空看不出一点白天时释放阳光的温柔。但与之相比,远方的闹市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街道流动出一条条银河。
  山上风硬,阿黎捏住领口的布料,略为粗糙的质感碾压着柔软的指腹。
  她正在努力适应寒冷,忽然背后迎上来一股温度,带着能融化积雪的暖意将她搂住。动作很自然,也许他也感受到了女人身体瞬间的僵硬,但却毫不在意地又紧了紧手臂。
  “和陈浩约好的时间是明天上午。”叶修低头看着她,发香灌入鼻腔。
  “他想让你一起去。”
  “他要见我?”阿黎眼中在这一刻冒出欣喜的火光,但很快便湮灭,短得犹如烟火。
  “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你也可以不去。”
  但女人摇了摇头,深吸进一口凉气:“我还是去,万一他出什么幺蛾子,外婆年纪大了,没办法再这么折腾了。”
  “嗯,那就去。”
  阿黎的这番思量他也想到过,所以并没有一上来就拒绝陈浩,而是想给她个选择的机会。
  这晚两人什么都没做,躺到床上时阿黎还在等待,虽然背对着叶修,但却一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想着只要他一有暗示,哪怕是呼吸的凌乱,她也会凑过去用柔软的身体化解他的欲念。
  然而没有,至于叶修会以何种姿势压上来,或者用清冷却魅惑的声音让她在上面,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象。
  她一个疏忽,身后男人的呼吸便平稳起来。他仰躺着,胸口的起伏很有规律。
  确定不做了,阿黎闭上眼睛回想今天,随后便觉得叶修睡着了也好,否则关于那个花生的事,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他。
  小女人满腹心事睡着,压制了许久的男人终于深吸口气,轻轻动了下各处酸胀的关节。
  装睡真的很累,比做爱累多了。
  阿黎睡之前满腹心事,睡眠并不深。她听到动静也蜷缩起身体,小动作把叶修吓得不敢再动,良久才慢慢低下头,凭借薄弱夜光观察她的睡颜。
  好像是没醒,但实际醒了。
  彼时他装睡,现在她装睡,两个人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扯平了。
  阿黎感觉到叶修正在盯着她看,一时间突然猛烈的心跳差点让她装不下去。但还好她最后忍住了,逐渐平静下来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的举动却让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跳又激烈起来。
  ——他居然拍起了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而后,一个匪夷所思,但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慢慢形成。
  叶修晚上不睡觉,应该是怕自己梦魇。如果她做了噩梦,他可以及时叫醒自己或者哄她再次入睡。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天之内,她得到了两次同样的问题,但无一都没有答案。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开始怀疑叶修的用心,现在想想他对她远超出了对一个“玩具”的态度。但这种别有用心,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威胁性。
  “叶修?”
  忍不住了。
  她眯起眼睛,装着中途醒来的样子去床头柜找水喝。果不其然,那里放着一杯。小细节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这都是叶修提前准备好的。
  默不作声喝了水,“你没睡吗?”
  男人想不到他豢养的小雀鸟有一天会有这样的狡猾。他没怀疑,充斥疲惫和宠溺的眼睛被浓密眼睫挡住,拇指擦掉她嘴角的水渍。
  “睡了,被你吵醒了。”
  撒谎不打草稿。
  阿黎心里嗤了一下,但面上依然维持着困倦。这次叶修随她躺下之后似乎真的睡了,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刚才拍她的背哄她。
  母亲从未这样做过,外婆年纪大了,且从她有记忆起身体就不好,她总是害怕外婆死去,所以从不奢求任何关爱。
  没有人哄过她,更没人觉得她需要安慰。
  可事实上,她无比期盼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
  此时她的身体蜷在他手臂的包围里,男人宽阔雄厚的肩背平日被他颀长健硕的身材掩盖,只有在跟前,才能深切感受到两人身形的差距如此巨大。
  她每次在他怀里都能完美契合,严丝合缝,就像他们天生就该如此。
  “叶修......”
  阿黎小声叫了他一声,叶修不为所动,看样子是真的睡了,就连睡觉都带着不容染指的威严。
  可她偏不。
  叶修根本不像看上去这么克制,他失控起来比野兽还疯狂。
  所以她迟疑不过片刻就抱上他的腰身,脑袋靠上他胸口,毛绒绒还带着洗发液的清香味。
  已经“睡着”的叶修微微抬了下唇,这个时候他会醒吗,答案显而易见。
  不会的。
  -
  近些年,云市的秋天越来越短,一夜入冬经历了太多次之后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望着光秃秃的梢头,有人还是会陷入茫然,仿佛萦绕了整个夏季的璀璨光线,是突然从眼前溜走的。
  行人匆匆走过树下,极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颓靡的树梢。
  萧屹成为这些人里的异类,他静静靠在树身上,纹理透过单薄的衬衣印上皮肤,感知很清晰,但他不准备起来,因为这里能看到许诺房间的那扇窗子。
  他没奢求能看许诺一眼,但命运有时候和开玩笑似的,许诺家的大门在他愣神的空隙打开。他盯着朝思暮想的脸蛋不想离开,可理智提醒他,要是不想许诺生气,他必须躲起来。
  而后这棵树有了它更高的价值,那就是挡住比秋风还落寞的男人。
  许诺并没发现那道炙热的眼神,她又回到屋里,从萧屹离开之后家里已经很久没有生意,可能是因为蒋家人偶尔来捣乱的原因,总之许远勋很惆怅。
  他瞧了一眼女儿,许诺正准备洗一盆青菜,细白的手指在一片鲜绿色中很是扎眼。她低头,脖子里便掉出一个吊坠,造型独特,淡淡的光泽又有几分温暖。
  许诺愣了一下,因为她知道父亲看着,所以这个东西掉出来让她觉得很难为情。
  毕竟当初轰走萧屹的是她,留着人家的东西舍不得丢掉的也是她。
  “诺诺,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许老师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许诺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没。”
  “唉。其实他......人家到底没害过咱们。”
  父亲说完这句话,许诺洗菜的动作明显停了一下。她抿紧唇,眼神有些委屈。
  “不是,不是这个。”
  “是他骗人。”
  她生气从来不是因为萧屹的背景,而是他骗了自己。他明明可以实话实说,不需要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身世出来。
  “爸爸老了,这世上早晚要剩你一个人。”
  父亲关上门,厨房剩下她自己。许诺鼻子一酸,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水盆里。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萧屹对她和父亲的真心,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如果为了别的,根本不值得二少爷煞费苦心。
  可她就是委屈,想起她自己安慰他的那些话,就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许诺啊——”
  屋外有人叫她,是隔壁的婶婶。
  许诺擦擦眼泪出去,婶婶看到满眼通红的姑娘愣了一下,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有洋葱。”
  “没事就好,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和你爸之后怎么打算的?”
  许诺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房子生活了几代人,不仅父亲,她也不愿意离开。听说已经有人拿了蒋家的钱准备走,可他们不想放弃这里。
  “我爸爸不想走。”
  妇人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堆满的笑容僵在嘴角。
  “那行,都看你们自己的主意。”
  她讪笑着离开,许诺心里想着别的事,根本没注意她脸上的表情。
  陈婶从许诺家出来没回自己家,而是左右看看进了后身一户人家的门。她自己的丈夫也在里面坐着,和这家的主人聊天,面前的烟头堆得很高,看样子待得时间不短。
  他们见妇人回来眼睛一亮:“怎么样?”
  她摇着头:“还能怎么样,他们不肯走。”
  问话的男人听了倏地站起来,从门缝里窥探着许诺家的后墙。
  “不走不行啊,钱都拿了,这就他家的房子最值钱。”
  “那怎么办?又不能给人扔出去。”
  男人听了妻子的话霎时沉默下来,妇人看着他变化的神色,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你懂什么?”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饺子馅。
  “掏出来一点,加点料给他们送去。”
  -
  萧屹的眼神再也没离开那扇大门,可是许诺没再出现,只有一个胖胖的妇女进去待了几分钟又出来。
  他打算回去,连门都进不去的盯梢确实毫无意义。刚要走,墙角就出现一个男人。萧屹眯了眯眼,在他转过头时将人看清。
  他记得这个人,是那个妇人的丈夫,他住在许家那些天几乎天天能看到。
  这人的状态似乎与平时无异,但却骗不过萧屹的眼睛。他向来对人性没什么信心,无论是谁。
  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是那天在许家门口的两个人里其中之一。因为担心他们的安全,他没敢将人撤走,现在因为他的多疑,又觉得两个人不够。
  “二少爷。”
  两个人几分钟后出现在萧屹视野里,头上还带着细碎闪亮的汗水。
  “那个男人,盯好他们。”
  萧屹捏着烟往嘴边送,眼神的终点是许诺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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