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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品花
  元月十五,是芳菲苑开办品花大会的日子。宋赟来得正是时候,品花大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甫一进门,眼尖的龟公便认出了他,引他走上二楼雅座。
  大堂内搭了一个高台。其上坐着一位手执琵琶、我见犹怜的美人儿,素手拨弄着琴弦。
  龟公低三下四地端来珍馐佳酿。见宋赟饶有兴致地盯着台上的女子,便垂眸介绍:“这是咱们的头牌,香莲姑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琵琶,是宫廷乐师也比不上的。”
  “哦,是吗?”宋赟眸中的玩味之色又深了几许。这会儿,他早就将孙威置之脑后了。
  龟公替他斟酒,他一口喝尽,又连吃了几块杏仁酥。自打他走出长公主府后,一直觉得晕晕乎乎的。本以为吃点东西会好受些,结果头更晕了。
  他扯了扯衣襟,觉得此地有些闷热。
  “一千两白银,还有客人出价吗?”王鸨儿高呼道。
  宋赟晃了晃脑袋,问道:“什么一千两?”
  龟公低声道:“今日是香莲姑娘梳拢的日子。”
  “哦……”宋赟的额头沁出了汗,浑身上下似燃起了一团火。
  “世子爷,香莲姑娘可是我们长安城中的琵琶第一人。”龟公小声地道。
  宋赟踉跄起身,倚着阑干,向下望去,恰好瞧见云鬓酥胸。
  他眸光闪了闪,身形一歪,差点从二楼摔了下去。
  “小心啊,世子爷。”龟公劝道。
  “把那个叫香莲的喊上来。”宋赟道,目光胶在那个女子身上。
  “爷,咱得按规矩来,价高者得。”
  “两千两。”宋赟道。
  站在暗处的香雪早就盯上了宋赟。她眼看宋赟吃下酒食,算着药效差不多该发作了,这才悄无声息地走至他身后,将手伸入他的衣领之下。
  宋赟挑了挑眉。女子的手微凉,正好能解了他身上的燥热。
  他随手揪住女子的青丝,不停地拉扯,疼得香雪泪水涟涟。他从来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眸光依旧锁着楼下。
  “五千两。”有人出价,直接提了三千两,似乎要与他较劲。
  他心头顿时火起,高声道:“一万两!”
  若在往常,他定不会说出这个荒唐之价。只是他今日难受得紧,似乎只要芝麻点大的事儿就能激起他满腔的怒火。
  他的高喝引起满堂的惊呼。这年头哪个冤大头会花一万两白银去梳拢青楼女子?
  龟公等了半晌,再也无人竞价,他便笑着道:“恭喜世子爷!”
  宋赟满脸得意,指着楼下女子道:“喊她上来。”
  “香莲姑娘梳洗打扮完,自会来见世子爷。”
  宋赟皱眉,随后又摆了摆手,拉着香雪往屋内走。
  龟公侧身引路,小声问:“不知世子爷如何支付银钱?”
  宋赟一摸自己的荷包,这才想起来今日他大婚,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享乐,他横眉道:“我乃世子,明日你们去鲁国公府上讨要便是。”
  “是。”龟公替宋赟阖上房门。
  芙蓉帐暖,烛影摇红。
  后半夜,香莲进入房内。
  宋赟怕血,见床铺上洇开一片血,顿时兴致全无,随即将香莲轰了出去。
  长夜漫漫,寒风肃肃。
  长公主敲开了紧闭的宫门。守门将领看到今日成亲的长公主深夜立于宫门外,便知大事不好,即刻放行了。
  宋赟下手狠戾,周乐之又请洛英洒上令肌肤肿胀的药粉,此时她的一张玉脸已经浮肿。细看之下,面上的巴掌印有好几层,分明是被人连打了好几个巴掌。
  周昊已经睡下。他被太监唤醒,不由得皱起眉,揉着眼问道:“阿姐,有何事?今日不是你大婚……”
  他声音一顿。他看到平日里尊贵的阿姐正垂泪跪于地面。
  他疾步走到她的面前,垂首端详。片刻之后,他压着怒火问:“是谁?”
  周乐之未答,只是小声啜泣。阿弟由国舅爷抚养成人,心思沉重,她不能操之过急。
  周昊双手扣住她纤瘦的肩膀,怒道:“是谁打了阿姐?告诉朕,朕给阿姐作主!”
  “还能是谁……”周乐之捂面哭道。即便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的面上已经疼得厉害。
  周昊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姐。在他印象之中,阿姐大权在握,无坚不摧。今夜的阿姐竟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由得让他心软。
  周昊小手轻拍她的背,温声道:“告诉朕事情缘由。朕绝不会让任何人损害皇家威严。”
  “本宫不是过养了个门客,便让驸马如此羞辱。”
  “门客?”周昊微讶。他虽十岁,但也明白门客是什么。即便如此,驸马也绝不能下此重手,这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阿姐,你贵为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皇家,朕希望你日后谨言慎行。驸马之事,朕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多谢阿弟。只是驸马他……”周乐之低声道。能让周昊有此表态,她也没白挨这几掌。
  “他如何了?”
  “驸马不在府内。本宫听闻他直奔青楼,还一掷千金,博烟花女子一笑。”
  “什么?”周昊眸色一沉。
  “若不是受此等奇耻大辱,本宫也不会也闯宫门。”
  周昊面色铁青,懊悔道:“当初国舅保荐的宋赟,说他是良人,而且又是鲁国公的嫡子。他同我说这是亲上加亲,朕未想到……”鲁国公与国舅沾亲带故,也算得上是外戚。
  周乐之只是默然哭泣。
  与其她说什么去引导周昊,还不如让他自个儿琢磨明白。
  周昊手捏成拳,寒声道:“阿姐,你莫要伤心!朕立刻率兵,将那宋赟抓来给你赔罪。”
  他喊来陈公公,小声吩咐了许久。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周昊带兵奔赴芳菲苑。这一举动,杀得芳菲苑措手不及。龟公还未报信,周昊已经带人走上二楼。
  周昊正在气头,每间房都要亲自盘查。在这细致的搜查后,他终于在地上看到熟悉的衣衫。宋赟果真在此。他眯了眯眼,掩不住眸底的寒光。
  士兵们如潮水涌入,将这间房围得水泄不通。
  周昊抬首,意图捂住周乐之的双眼,却被她反握住手。他转首,见已经拭去眼泪的阿姐,又成为了他记忆中那个锋芒毕露的女子。
  他一愣。想起国舅说过的话,长公主惯是会做戏,莫要被她给骗了。
  周乐之牵着周昊走入房内。
  宋赟正搂着香雪酣睡。锦被落在地面,让众人将床上的旖旎之景看了个真切。
  周昊瞳孔一缩,惊怒不已!宋赟竟能如此肆无忌惮?谁借给他的胆子?
  “来人,找盆冷水泼醒他们!”周昊甩开周乐之的手,掰着自己的指骨,清脆有声。
  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将两人从睡梦中惊醒。
  “狗东西……”宋赟的话骂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什么风竟然将陛下吹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披上长衫,跪于地面道:“陛下。”
  周昊并未看他,而是指着床上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道:“来人,将她砍了!”
  话音刚落,便有士兵拽起香雪的青丝,将利剑插入的心窝之中。血溅三尺之远,染红了宋赟的后背。宋赟只觉得身后淌过一股热流,心中惊惧,双股战战。
  “将头割下来。”周昊下令道。
  士兵割下头颅,丢在宋赟跟前。香雪死不瞑目,眸底尽是惊恐。鲜血沿着地面纹络流入他指甲缝隙之内,他双手抠入地面,不停地颤抖。
  “看清楚了吗?新婚之夜对长公主动手,还来青楼楚馆嫖宿,你以为皇家可容你如此轻视吗?”周昊抬腿踢出一脚,如蹴鞠般,头颅骨碌碌地滚至宋赟的膝边。
  宋赟抬首瞥了一眼周昊,随即又垂下首。这个小子不是平日里颇为听父亲的话么?怎么今日发起火来如此吓人?
  “宋赟,你还有何话可说?”周昊杏眸中尽是肃杀之意,脸颊因为生气,而染上绯色。
  “对不起……”尽管心底有万般不情愿,宋赟还是装模作样,惶恐不安地致歉了。
  “回长公主府闭门思过。下不为例!”周昊道。
  周乐之盯着地上的头颅,不禁觉得嘲讽。这便是结束了?宋赟得了何种处罚?死的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阿弟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真是偏袒鲁国公啊!
  周乐之抚了抚自己肿胀的面颊,提醒道:“阿弟,宋赟还打了本宫好几巴掌,又欠了青楼一万两银子。”
  宋赟晃了晃自己昏沉的脑袋。他何时欠了青楼这般多的银子?他记得昨夜,他似乎见着了血……他一惊,登时额头就汗津津的。
  周昊转首看向周乐之,目露为难。
  周乐之了然,阿弟在为宋赟求情。
  周乐之沉了脸,微微摇首。
  周昊叹了口气,对手下道:“来人,掌嘴三十。”
  “五十。”周乐之出声。
  周昊皱起眉头,却听周乐之解释道:“他打本宫五个巴掌,若不能十倍奉还,怎会让他懂得臣服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周昊便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能跟在周昊身边的士兵各个身强体健,手劲十足,将耳光甩得如放炮仗一般。
  周乐之眼看着周昊的脸肿起,又道:“那一万两的欠款,跟本宫也无甚关系。阿弟,你帮本宫做个见证,免得被驸马将账挂在本宫的名下。”
  周昊哼了一声。这宋赟,说到底也是活该。
  他冲着宋赟道:“阿姐的话,你听清楚,就照做吧。”
  周乐之等得便是这句话。坑宋赟一万两白银,既能出口恶气,也能挑拨宋赟与鲁国公的关系。
  宋赟被打得头晕目眩。他双目猩红地看向那个赤衣女子。他们之间的仇,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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