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不大不响,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说了出来。那些嘈杂的士兵,无一不是向徐云落注目。打到冻原去?怎么可能?有人不相信,站出来喝问徐云落。徐云落冷静地说着,古城的事,河道的事。他给众人说,河道一旦寻到,就可以沿着河道向上,直接到达飞雁河,再沿着飞雁河向上,就能到达天北山脉,就能打到北方的冻原之上。
他展开地图,详细地说着这一切,让人觉得有理有据,有了奋斗目标,有了希望所在。他们安稳了下来,不再争吵,等待着徐云落的命令。慢慢的,徐云落的决策已经开始深入人心,成了军队里安定的一个重要因素。当然,作为一个年轻人,年轻将领,他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骗人。
大军开拔了,留在此地不过是等死而已,空气中的沙土已经不再是如同薄幕,跟着风的律动,他们开始像小溪般流淌,这是沙暴快将来临的征兆。徐云落猜测,这一次他们的计划应该是预估好了我们会在路上遇到堵截,然后到达沙海入口之时,正好看见沙暴肆虐,这样一来只能困死一斗。
十万人打四万人,想想都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更别说自己的军队已经打过一场,劳累在身,定是不能正面硬抗。就算是欺骗他们也好,一定要走出去。趁着夜色,他们尽自己可能的快速行军。马匹在沙漠里几乎等于无用,松软的沙子根本无法支撑一个骑兵,反而拖累速度,他们牵着马,自己在沙土里摸爬滚打,一路向着西北前进。
他们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等待着他们,但只能走了。
与此同时,大都之内,人民还在夜幕下安稳地睡着。而大殿之中,早早地打上了灯火,文武全臣位列整齐,等待着耶律定听完战报。其实早在先前,打下定远城与商贾组成联盟的时候,耶律定就开过这种紧急会议,商议是否需要加派军队,或者是直接给徐云落下令,废除这种关系,然后本方再发兵,灭了定远城。
那时候的吵闹声可是将大殿的顶都快掀翻了,最后还是徐云落的父亲,徐林生徐帅,力排众议,分析各类局势,稳定当前状态。这一次,不知道这又来开什么会议。不久,战报宣读到了最后一条,耶律定怒容迸显,咬着一口铁牙。下方将领都是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打仗就打仗了,你跑进沙海里算个什么?
这一下,那剩余的士兵多半是就这么损失了。南方直接减少了一半的兵力。而同时,北方云动,已经有大军开始向定远城方向集结,跨过飞雁河,这是要决战,这是准备要灭了南方国都。更让人觉得绝望的,是宗玖失踪。
南方士兵原本就少,如今减损一半,还丢了一个战阶元帅。
将领们怒了,但是无可奈何,不知该如何挽回当前局面。耶律定的怒容不退,额头青筋鼓胀,他看着大殿,缓缓出声:“徐林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他的语气无比阴冷,大家都知道,当时徐林生力排众议的时候,王汗就有些在跟他dubo的意思,如今看来,赌输了。徐林生本身就是靠着自己的孩子能把定远城当做跳板,打到沙漠对岸。现在自己孩子没有打到对岸,自己还进了一片死海。
这还怎么一统江山,还葬送了一半兵力,让整个南方岌岌可危。
徐林生走上前,手扶胸,单膝跪地,献上最高的礼节。目光灼灼地说:“有法!”耶律定勾了勾手指,让他说。徐林生站起身,用坚定的语气说:“搏!”
耶律定笑了,笑的十分戏谑,说道:“怎么搏?”耶律定歪了歪身子,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徐林生说:“他们现在还未到达定远,何不如现在向着定远城增派人手,当成我们第二个大都,将敌人抵御在大都门外,可保安泰。”
一个将领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徐林生:“大都现在就缺少人手,你还让增援定远城,分化兵力,定远一旦失守,那么大都就是待宰的羔羊,失去了大都,我们还怎么跟北方抗衡!”他跪在大殿上,大声说:“王汗,不能信他啊!”
耶律定坐直身子:“我也没信他。”他走下大殿,盯着徐林生:“几成胜算?”徐林生不语,还是看着耶律定。耶律定笑了,自从上一次战斗,这个军师就变得有点难用了。他知道,徐林生是在抗议他刚刚那句不相信他。不相信我的计策那你还问什么胜算?徐林生应当是这么想的。
耶律定叹了口气,回身下令:“开始疏散民众,妇女先走。能拿上武器的,都加入军队。”众将一愣,这是要举国之力抗衡到底啊。他继续说:“发布征兵令,草原上放牧的只要身超过车轮的,都得来参军。”将领们咽了咽口水,颤抖着站起身。
最后,耶律定下令:“徐林生,我给你三万兵马,有增援,去给我守住定远城。”最后的命令,分出了三万人。除去出征的五万八千人,现在的大都内,只剩下了不到三万战士。而这个数字,会在几天后激增数倍。
这一战若是失败,南方会再次一蹶不振,如同丧家之犬,在草原上被驱逐,赶尽杀绝。只剩下妇女的草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能组成军队的人口。这一战,根本是输不起的。他答应徐林生的计策,完全就是在拖延时间,征兵的时间。
将领齐齐起身,用拳击胸,发出震荡声响,大喝一声:“得令!”他们走出了大殿,跑向自己的军营,操办给自己分配的任务。徐林生走回自己的徐府,现在的他完全不像是曾经的欢乐,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他看着烛火,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透过窗户,他看见那站在月光下的人,好像回想起了曾经的人,一起喝酒,一起杀敌。
如今,只剩下了自己,苟延残喘的自己,还在不断被榨取最后的作用。
他擦去几滴泪水,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南方,耶律定,都要结束了。
第七十四章 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