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清晨,微风习习。桐城第一医院的池塘上,荷花袅袅婷婷地开着,恣意安然。
一大早,路哲野就把苏昭送到了桐城第一医院。
她说,要去探望一位故人。
故人究竟是谁,路哲野没有多问,因为,他今天,也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一位放在床头天天烧高香保佑能遇到的“故人”!
把车停好后,路哲野想起还没把银行卡还给小祖宗,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头,没人接。
抓了把板寸头,路哲野从钱包里掏出了那张银行卡,以及那张被他不小心折得皱巴巴的回执单……
擦!大意了!
他立马将回执单展开,打算好好揉捏,展平。然而,在看到上面那串长长的数字后……
小心脏砰的一声,差点炸开了!
这,这得多少钱啊!个,十,百……路哲野麻利伸手,一根根手指头掰数着。
特么……整整一个亿!
艹!路哲野不淡定了!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了五毛钱特效的宝石头像,连续给对方发了几条微信。
【小祖宗,你到底有多少存款?】
【那张银行卡,真的是你的吗?】
【卧槽,穷批求抱大腿啊!!!】
那边还是没有回。
路哲野又瞧了眼单子上的名字——啥,关云长?
不是苏昭?
不是,这个叫关云长是什么鬼?怎么不叫张翼德呢!
目光继续往下扫……额,那个收款的机构,还真叫张翼德科技有限公司……
叮!
对方终于回了。
【是。存款?没数过】
难怪吃饭不收他的钱!
等等……
【那,你租好房子了?】
那边直接回——
【嗯,买了2套】
路哲野:“……”我艹!壕,真壕!
上午九点,医院大厦8楼,某VIP病房内。
一个皱纹爬满了眼角眉梢的银发女人,由护士搀扶着,缓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尽管病魔缠身多年,依稀能从她的淡然神态里,从岁月历练所沉淀的气质风韵里辨别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关小姐。刚刚病人已经吃过药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叫我。”门口,护士小声报备。
“嗯。”
几秒后,一双长腿迈了进来,脚步极轻,却没有任何章法。
坐在床上的病人,有些艰难地启唇:“您就是那位,一直资助老婆子的先生吧?”
护士小姐说了,今天会有人来探病。她无亲无故的,怕也只有那位先生了。
这两年,若不是他在背后一直赞助昂贵的医药费,她早去见何老师了。她想,对方一定是个事业有成的先生,年纪或许,在四五十岁左右。
时鹤仪想着,缓缓抬起头,看清朝自己走近的人。
只见一张国色生香的美人脸端现眼前,带着七分薄凉,三分端庄。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微微敛着,聚于眉黛之间,倒是不媚不娇,涟而不妖,颇有几分古时女将的风姿,凤后的淑容。
自古以来,美人不在皮肉,美人只在风骨。
这是何老师说的。
知青出身的何老师,精通绘画与术数,文章也写的极好。
七年前,他曾激动地跟时鹤仪说,他寻到了一个学生。一个无论从骨相、命格,以及天赋,都十分令人中意的学生。
若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
“时奶奶,我是苏昭。”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不急不徐,由远而近。
那便是了……
若非天选,岂能活到今日。
时鹤仪这一生,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若非今日亲眼见到,怕也只当昔日何老师的话,权是戏言。可即便是一句戏言,她也替他守到了今天。
“孩子,你过来。我看看你。”一只颤抖的手,激动地伸了出来。
苏昭往前走了几步。望着眼前那只扎满了针头的枯瘦的手,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对不起。时奶奶。”
嗓音嘶哑得几不可闻,却在静寂的病房里,犹如晴天霹雳,把一颗隐匿深渊多年的心,劈碎得是干干净净。
这是一句,迟到了整整七年的道歉。
她苏昭天生狂傲,不服管教。固然是骄纵妄为,无法无天,可却从不负人,也绝不为人所负。
21年来,她唯独亏欠了一个人,一个最后还未来得及亲口喊一声师父的人。
到最后,甚至还累及了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傻孩子,不怪你,不怪你!”时鹤仪也哽咽了,一双浑浊的眸里染上了雾气。
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后的莫大动容与欣慰。
她掀开被子,艰难地挪腾出身体,一把抓住了苏昭的手。有些冰凉,瘦弱,但还算有些骨肉。
“真好……都长这么大了,还长这么俏!”
两人聊了没到几分钟,时奶奶睡意便来了。
安置好病人,苏昭去跟主治医生打了个招呼,拿到了病人历年的病历单。
“关小姐。”主治医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叫关云长的大户就是苏昭。
他脸色显然有些为难。虽然关小姐给医院捐了不少钱,但有些实话他还是必须要说的,这是作为一个医生最基本的道德责任。
“你说。”苏昭不耐地翻着病历单,眼皮抬也没抬。
“问问病人,有什么心愿吧。”
刺啦!
一股骇然杀气陡然逼压在头顶……
眼前,一只拿着病历单的白皙手掌,摊开五指,将一沓病历单直接戳穿。
“治不好,下场跟它们一样!”
单手甩掉四分五裂的病历单,苏昭转身离去。
怔怔望着远去的那抹高挑背影,主治医生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妈呀!说好的大慈善家呢,太可怕了……
第十八章:对不起,时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