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跪了一排,落叶沙沙响动,场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逼仄。
夕阳西落,橘黄色的光扑籁籁地照在每一寸土地,空气里燥热的水汽在肆意闯荡。
那些佣人都屏着一口气,背后渗出的汗闷湿大半件衣服,神情前所未有的煎熬。
才跪上一会,粗粝的地面已经磨得膝盖肿痛难忍,腰都撑不住。
“林风眠!!”
许子珩眼中全是恨意,黑沉着一张脸怒不可遏。
“现如今在海市,以许家的势力,想要谁彻底消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今日过后,你绝对会为此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赤裸裸的屈辱让男人的憎恶抽丝剥茧般暴露出来。
林风眠毫无预兆地笑了,对他的威胁丝毫不怵,“那也得你们有命活到明天!”
女人冷冽音调里压不住的肃杀,在这一刻,让人觉得她仿佛是从阿鼻地狱前来索命的女魔。
美艳,冷酷,却杀人不眨眼!
“云溪,把他们嘴封上,太吵了。”
晚风忽然瞬变迅猛,刮动她柔软的衬衫,后背漂亮的骨骼线条若隐若现,挺拔倨傲。
“来了。”
林风眠望向天色阴沉,层云行动速度地紧紧笼聚一团,像是忍不住要冲破天际往下坍塌。
狂风猛烈呼啸,抽打树枝,发出低声呜鸣,传到耳膜处叫人心头悸恐。
外部原本热闹的巷子,此时不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空荡荡,有股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内院里,隐约传来气象台天气预报。
主持人的声音干练紧迫,咬词清晰,“今日本市将有特大暴雨,ZF已启动应急响应,广大市民请不要随意外出走动……”
似乎是为了配合播报,外面忽地传来一道轰鸣的惊天雷声,仿佛要把这天撕破。
顷刻间,豆子般大的雨点迫不及待砸下,雨势越演越烈,暴风更是把树梢都吹得折断,“嘭嘭”重重砸落地面。
林风眠早早退入室内,悠闲翻阅医书古籍,一侧橘黄色的落地灯将她精致眉眼衬得温软。
眼睑下沉,卷翘的睫毛像扇子般轻缓眨动,眸子里却翻涌着化不开的晦暗情绪,是蚀骨的恨意。
她静等了几秒,听见外部雨声越演越烈,‘sua’的将书籍合上,抬脚出去,浑身被阴冷气息包裹。
“徐姨,把他们两个人丢出去。”
这二人当然指的是许子珩和简悠。
徐姨精悍点头,手脚麻利得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毫不留情把人提到门外丢下。
巷子里没有树木遮挡,狂风暴雨毫无例外地怒砸在两人身上。
都不用一分钟,两个人浑身湿得透彻,被瓢泼大雨砸得鼻蹋嘴歪,不停叫唤着。
“这就受不了了?”
林风眠站在挡雨处,凌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嗓音飒气。
“风水轮流转,当年你们干的那些肮脏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过去我受过的待遇,从今天开始,我会一分不少的全还给你们。”
“对了,要小心点哦,雷电不长眼睛,说不定一时兴起,就会把某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男女劈死!”
话音刚落,仿佛在映衬她的话,又是一道雷劈下,响声震耳欲聋。
简悠浑身发颤,唇色发白,满脸水痕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许子珩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都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林风眠笑意不达眼底,依旧冷得让人发慌,远山眉紧蹙成“川”字,隐在衣下的骨节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往事屈辱的一幕幕随着雨滴砸落在她心上,勾起波澜。
过去,她曾将简悠视为亲如家人的挚友,甚至在她家穷困潦倒时,拿出全部存款倾囊相助,可换来的却是无情背叛。
当年简悠亲手递上的一杯酒,断送了她的所有。
紧接着意外怀孕,未婚夫许子珩无情抛弃。
再到后来这些事不知怎的被媒体详细知悉,闹得沸沸扬扬,名门权贵上下无人不知。
堂堂林家千金成了一桩笑话,她在家中饱受侮辱讽刺,苦不堪言。
那时,她还尚不知简悠的真面目,直把一切归罪于自己。
狂风暴雨下,父亲让佣人将她压着跪在祠堂外,多冷的雨都比不上她那时被寒冷灌彻的心。
“逆女,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今天你就给我在这向列祖列宗忏悔认错!”
“别脏了林家的地,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准起!”
再后面,父亲企图丢弃她的孩子,那人对她赶尽杀绝。
一桩桩,一件件,皆和这对狗男女脱离不了关系。
……
情绪一哄而上,让林风眠唇角失色,浑身戾气无处可藏,眨了眨眼,竭力控制住自己。
“不过,你们还算好,至少肚子里没孩子,身体能撑住。”再出声时,她音调清冷平直,不带一丝波澜。
“就在这跪满一夜吧。”
雨夜,身体脆弱得像是一张单薄的纸被不断浸透,冷得身体发僵,膝盖的皮肤被磨破出血,身体、精神双重打击。
这种煎熬,他们该好好尝尝。
院子里,心底越发不安的佣人们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声音求饶。
林风眠犀利的眼神横扫,冷声警告:“都给我安静,不然就一起出去淋雨跪着!”
瞬间,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闭嘴,低头不敢再作死出声。
好歹这里有树木和瓦片挡着。
闪电一个接一个的劈下,电光火石,雨势半点不见小,青石板路涨起了水。
许子珩说不了话,眼睛瞪得直发红,狠厉得像是要把林风眠生吞活剥。
“这只是开胃菜而已,这就受不了了?”林风眠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难得带了挑衅的意味。
她可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更大的礼物还在路上……
“师父,雨太大了,还是进屋吧!”云溪撑了把伞出来,关心地看向林风眠。
师父从不提以前的往事,可她总能看到师父偶尔沉默发呆的样子。
想来过去一定很痛苦,才忘怀不了。
林风眠看够两人狼狈,点头。
正要回身时,一抹强白远光灯忽然照射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挡住。
耳畔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闯入冷肃的雨夜。
等白光褪去,林风眠松开手,眸光朝远处看去。
男人着一身灰色高定西装,宽肩窄腰的身材将西服撑得好看,平整得没有褶皱。
眉眼好似冷霜攀升,发梢处挂了些雨滴,多了几分禁欲的美感。
巷子里那盏破旧的路灯随风摇摆,他步伐不疾不徐,压根不介意昂贵的皮鞋踩在雨水中。
“这什么情况?”周闫泽把伞面偏靠向荆鹤年,等走近后才看到门外跪了两个人,嘴巴被胶带贴得死死的。
“林医生该不会是在动用什么私刑吧?”
荆鹤年驻足一秒,看了眼两个虚弱得上半身几近蜷缩的人,瞳仁幽暗,并未言语。
他斜睥了八卦的周闫泽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我懂我懂。”周闫泽悻悻地笑道,眼角的美人痣招摇。
林风眠没听到周闫泽说了什么,但她很清楚看到荆鹤年停了一瞬脚步。
等两个人走到跟前,周闫泽率先开口说明来意,“林医生,我家荆爷是来找你扎针的。”
林风眠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带他们进诊疗室。
原还以为门外的场景就有够震惊的,但没想到院子里也整齐划一地跪了一地。
看样子,都是被强迫跪下的。
周闫泽心里细细琢磨了几秒,越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尤其外面跪着的那个男人,似乎……是许家的。
云溪帮林风眠准备好施针用的东西,随即关门到门外候着。
林风眠取了银针,转头和荆鹤年隐含深意的目光相撞,互不避让。
这表情,怕不是觉得她的处理方式太过狠毒,有辱医德。
这么一想,她柔和的面容不禁冷了下去,“怎么,想助人为乐?”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荆鹤年,无意刺探她隐私,更直接忽略了她眼中的诧异。
“上次治疗后,我胸口不再有刺痛感,但仍旧会有点闷。”
诊疗室隔绝了冰凉的雨意,温度缓慢爬升,隐隐有些闷热。
荆鹤年利落将外套脱下,衬衣领口处解开两颗扣子,若无其事地询问:“是出现什么异常了吗?”
林风眠神情顿住不知何来的酸楚如气泡般在心底喧嚣,一点点涌上她发涩的喉咙,清亮杏眸不自然被水汽氤氲。
外人倘若不知这里面的内情,必定会觉得她咄咄逼人,手段狠毒。
可没想到,荆鹤年竟会给出意料外的答案。
这种渗透在骨子里,称得上温柔的细节,让人不禁动容。
第18章 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