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元年,元帝驾崩,因膝下无子无女,皇位自然是落到了他的胞弟头上。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一座院子里却是安静的出奇,年约五十的老王爷拉着自己妻子的手,看着远方灯火通明的皇宫,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新皇登基,必定削藩,他这楚宣王府怕是要第一遭。
谁让他是个异性的王爷。
一旁的老王妃自然也是明白老王爷在叹息什么,抬头,趁着月光看着满是皱纹的夫唐,沉思片刻才是开口说着:“王爷,要不我们回乡吧。”
回乡种田,也好比伴在唐王旁,整日提心吊胆。
老王爷又是叹息一声,转身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自家院子,“好。”
老妇人脸上露出了喜色,连声说着好,“我去叫离儿。”
“离儿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用去叫了。”老王爷拦住了老王妃,说出了这不争的事实。
离儿自幼喜欢权贵,喜欢权势。
就让他就在这王府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后楚宣如何发现,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
见老王爷这样,老王妃也只有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捉摸不定的眼神里突然是闪现了一抹流光,随即说着:“我去收拾收拾。”
老王妃从侧门回到了正院,一时间,这个安静的院子里,就只剩下老王爷一人了。
次日的楚宣王府,格外的冷清,不仅是老王妃他们离开了,就连那些个下人也是走的一干二净的。
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附手立在大堂,静静的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喜还是欢。
他的父王母妃,就这样弃他而去,甚至是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
他,竟是这样的惹人厌恶。
袖间的双拳紧紧的握着,发出咯咯沉闷声。
一旁低着头的翠衣女子诺诺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缩了缩脖子。
她虽是敬重她的师父,却也是害怕他的。
那张永远是生人勿近的脸,着实是让她害怕。
“师...师父。”女子终于是诺诺的开口了,这气氛实在是诡异,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闻言,唐俊楠转过身子,双眼如同刀子一般射向女子,突然是右手出掌,打向了女子。
女子也不躲,生生的挨了这一掌,这掌用了十足十的劲,不过一下,就是将她打翻了,直接是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喉间一股腥甜味,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唐俊楠依旧是冷眼看着如同虫子一样落在地上的女子,眼底是无限的不耐烦同厌恶。
“去叫司梵沫来见本王。”
谷希慕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自己师父冷清的脸庞,挺着一股硬气应了一句是。
就是踉跄的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女子孱弱的背影,唐俊楠又是一阵的厌恶,低骂了一句废物。
刚走到大门口的谷希慕就是看见自己的五师姐风风火火的从外回来。
故意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退到了一边,恭敬的叫了一句,“五师姐。”
冯涟漪扭头看了一眼故作坚强的女子,眼底是无限的溺爱,也不点破,从怀中掏出一个碧色的瓷瓶,扔给谷希慕:“喏——这次出去买了不少的金疮药,送你一瓶。”
说完,也是不管谷希慕了,朝大堂小跑过去。
接过冰冷的瓷瓶,谷希慕忍住想要哭的欲望,朝府外走去。
今日,是他们师门七个人聚会的日子,在外的几个师姐师兄都要回来,她不想这样狼狈。
想着一年前,师兄师姐还在羡慕她能够留在师父身边。
却是不知,留在师父身边不如出去,师父从来都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摸不定他的心性,随时都有生命之虑。
再说这边的冯涟漪,看着阔别一年的师父,突然是红了眼眶。
停在唐俊楠三步之外的地方,双腿一弯:“师父,涟漪来向您复命了。”
唐俊楠看着自己的爱徒,冰冷的脸色终于是有了一丝的缓和亲自蹲身扶起冯涟漪,又是伸手揉着她的脑袋,说:“辛苦了。”
“涟漪不辛苦。”冯涟漪说的十分乖巧,很惹唐俊楠开心。
不竟的叹息一声,同样都是他的徒儿,为何一个那么的出色,一个却是那么的愚笨。
他又怎会知道,他认为愚笨的徒儿,恰恰是他最强劲的对手。
一个才能绝对不逊色于他的女子。
明月楼中,刚刚是送走了一批客人的司梵沫连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是看见捂着胸口进来的谷希慕。
微微的皱着眉头。
谷希慕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只是四儿没有将她用到正途罢了。
这丫头,怕又是被四儿所伤吧。
四儿为何就不明白,他如此对她,她依旧是死心塌地的为王府出力,这样的衷心,哪里去找去?
司梵沫连忙起身,扶着谷希慕坐下,“小七,四儿他......”她想为他开脱,可是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谷希慕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反过来安慰着司梵沫,“沫姐姐,我没事。师父叫你呢,你快些过去吧。”
闻言,司梵沫又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她该好好劝劝四儿了,让他能够正真的利用眼前这个女子了。
莫要让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见司梵沫依旧不放心的样子,谷希慕又是挤出一个笑容,拿出方才冯涟漪给她的瓷瓶,笑着说道:“沫姐姐无需担心,你看,五师姐给我金疮药了。”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见她这番坚持,司梵沫也不好说什么,交代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襟,出门去了。
就在她前脚刚刚踏出大门,后脚谷希慕就是一口热血喷在了地上。
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抹讽刺越然脸上。
师父可真是绝情,若不是她有内力撑着,怕是早就命丧黄泉了。
师父,你就这般讨厌徒儿,讨厌到你要杀了徒儿。
“小七,想什么呢?”一只手拍在了谷希慕肩上,随即来人走向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大叫一声,才是紧张的问着:“小七,是谁打伤了你。”
谷希慕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姐,微笑着摇着脑袋,“大师姐,我没事。”
见她这样,祁雪一脸的疼爱,踌躇几分,问着,“是师父伤了你对不对!”
谷希慕不说话。
祁雪当她是默认了。
也是,这帝都可以抢到她家小七的,除了自己冷血无情的师父,还有谁!
她早就该想到的。
紧紧的握着袖中的粉拳。
她怕是要找自己的师父好好谈谈,小七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何却是要这样对她。
似乎是看出了祁雪心中的想法,谷希慕握住她的拳头,摇摇脑袋,“师姐,不要。”
她从进师门,便是跟在唐俊楠身边,自然是知晓一些其他师兄师姐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唐俊楠不仅讨厌她,也讨厌祁雪,恨不得找个机会将他们二人中的一个赶出师门,赶出王府。
她又怎么能让一直疼爱自己的大师姐,为了给自己出头而离开呢。
楚宣王府大堂中,此时已经不再是门可罗雀安安静静,反而是站满了的人。
“二姐,我该怎么办。”高堂上的男子开口。
这句话一落地,便是引来无数的议论声。
失去了老王妃老王爷的楚宣王府,便是如同案板上的肉,只等着皇家的人来宰割了。
“师父,既来之则安之。”人群中一个少年开口说着,又是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绿衣女子。眼里是遮挡不住的爱意。
可是后者却是一双眼睛放在唐俊楠身上。
果然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情啊。
“四儿,为何不放下一切,安心的当你的小王爷。”另一个男子开口说着,一边说还一边擦拭着自己手中的一把玉骨扇。
这话一落地,无疑是如同小石入海一般,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浪。
唐俊楠紧紧的攥着拳头。
放下,说的简单。
他可放不下,他舍不得他的权势。
更舍不得这尊贵的地位。
孟昊空见自己的四弟没有丝毫的反应,也不再说话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儿变得如此看中权利了。
他早已经是忘记了,十几年前,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儿,口口声声说着,不求名利,不求爵位,只求一席之地的时候了。
果然啊,小七说的对。
四儿早已经实在这官场沉沦了。
他已经是劝不动了。
过几日,他还是回他的昊空山的好。
几人皆是各怀心事的低头不语。
这气氛,是尴尬了许多。
唐俊楠扫视了一眼众人,拳头锤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祁雪跟谷希慕呢?”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他们不是唐俊楠的结拜兄弟就是徒儿,自然是了解他的。更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今日,这小一和小七怕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众人各种猜测时,司梵沫却是站了出来,朝着唐俊楠恭敬的抱拳说着:“方才我看小七受了一点伤,将她留在了明月楼,让小一帮着照顾了。”
“哦?”唐俊楠轻轻一挑眉,看着自己的结拜二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二姐何时关心起我桃花宫的事了。”
这话一落地,自然是引来了无数倒吸的声音,他们虽然是不忍心小一同小七受到责罚,可是也不会开口包庇。
毕竟,这唐俊楠是不喜欢他人干扰他桃花宫的事。
正在司梵沫不知如何回答时,在一旁坐了许久的一个女子不经意的玩弄着手腕上的珠串,突然是抽出了串着珠子的丝线,珠子就这样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四儿这是在责问二姐?”女子挑眉一笑,也不去管地上的珠子,站起身子看着唐俊楠,脸上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表情。
“四儿可还记得,幼时结拜时所说的话。”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唐俊楠的结拜三姐,常月。
一袭紫色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正好凸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环顾了四周,视线再次落到了唐俊楠身上。
“四儿,莫要忘了本心。”说完这句话,女子便是走了出去,丝毫不留恋。
她累了,既然再也寻不见当初那个四儿,她又何必帮着现在的四儿。
抬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将绕在手指尖的丝线往后一抛,就是一跃到了房顶。
常月的离去,无疑是让这个大堂的气氛再次诡异了起来。
宋常枫微微的斜视了一眼唐俊楠,摇头叹息一句,自顾自的缩到了最角落的凳子上坐下。
冯涟漪见状,用手肘捅了捅一直沉默着的唐俊楠的三徒儿,也是她的三师姐苏清陵。
后者却是压根没有搭理她,反而是往旁边侧了一步,让冯涟漪的手肘碰不到她。
这个紧要关头,她可不想惹了自己师父不高兴。
“四哥,我去叫小七她们。”最小的铁瑞终究是沉不住气了。站起身子看着脸黑的可以跟煤炭相比较的唐俊楠,诺诺的开口。
唐俊楠这次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挥挥袖子,示意铁瑞快去。
后者也不耽搁。直接就是飞身上了房顶。
这样压抑的气氛。他真是受不了,还是在外面好,空气都是流通的。
铁瑞走后,大堂又是无尽的沉默。
显然,今日她们是谈不到一块儿去。
“师姐,我看这里紧张的很,我先去看看小七,你们顶着。”最先开口的男子再次说着,不同于方才的是,这次他说的极为小声。
笙歌轻声的嗯了一句,又是交代了一句,“叫小七同大师姐早些过来。”
她是唐俊楠七个徒儿中最特殊的一个,虽然是没有什么本事,却也是不用担心被逐出师门。
她可是唐俊楠的表妹托付给他的徒儿,熟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唐俊楠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赶她走。
“我会的。”徐子逸应了一句,就是从一旁的侧门溜了出去。
不过一年没见,师父的脾气他是越发的捉摸不定了。
明明都是一个年龄的人,为何他的师父总是有非于常人的冷血无情。
眼尖的司梵沫自然是看见了徐子逸出去了,也不说什么,反而是再次看向了唐俊楠,说了一句:“四儿,你跟我来。”
有些事,她以前不说,并不代表现在不说。
她怕她现在不说,以后便是没了机会。
留下这么一句话,司梵沫就是转身出了大堂。
唐俊楠再三思索,起身跟了上去。
一屋子的人见唐俊楠出去了,皆是松了一口气。
冯涟漪高兴的拉着笙歌的手,笑着问道:“笙歌,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快些给我说说。”
大冰山一走,这里自然是活跃了。
几个师姐妹都是一年不曾见面,不曾通信,都是拉着对方问长问短。
只有角落里的孟昊空看着嘻笑的几人,脸上一抹无奈。
四儿如此冷冰冰,不知要错过多少这样的场景。
#第一章 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