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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伤逝
  山鹰跪在海威的尸体前,抱头痛哭,口中喃喃道:“海威,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把你保护好……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托咐我的事,我肯定做到,安息吧!我们会永远想念你的……”
  夕阳的余辉静静地洒下来,落在碧绿的草地上,惨白的骨骸上,和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把他们都染成了红色,血红血红的,晃得人头晕目炫。刚才那激烈的拼杀声,利刃碰撞的丁当声,悲痛的惨叫声,现在已经听不见了,周围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天地万物刹那间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越来越深,最后竟慢慢化为虚无,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时,山鹰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耳朵像被棉花塞住似的,除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和粗犷的喘息声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蓦地,他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剧烈,似乎已跳到了嘴里,他分明能感到浓热的、血腥的味道,一张口,竟吐出一滩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草地,面积渐渐扩大,眨眼间,所有的绿草和树木居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山鹰昏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下来,一声声乌鸦凄凉的鸣叫,打破了入夜的宁静,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空。
  他醒了,轻轻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遇难兄弟的尸体上,缓步向大殿走去。
  那间小屋里,三个姑娘仍绑在板凳上,但已经睡熟很久。他伸开手掌,凝聚出一个碗口大的火球,火光照得周围如同白昼,他发现屋角处高置三盏饭锅大小的油灯,随即手指一弹,把他们点亮了。
  亮光骤然变强,姑娘们陆续惊醒。
  黑妹睁开蒙眬的双眼,看见山鹰正站在面前,惊讶地欢呼道:“鹰,你什么时候来的?快救我们出去吧!那些怪兽好恐怖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她说完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子也兴奋得大叫:“山鹰大哥,你总算来了,我们都害怕极了。”
  梅兰环视着四周,惊恐地问:“山鹰大哥,海威呢?”
  山鹰却不作声,只见他右手一挥,三个姑娘身上的绳子砰地一声断为数截,散落在地。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道:“我们走吧!”便慢慢向门口挪去。
  黑妹和叶子被山鹰的异常表现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的高兴劲早已荡然无存。
  梅兰的心疼痛得厉害,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她不敢想象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她飞快地奔跑到山鹰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瞪大含满泪水的双眼,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海威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时,黑妹和叶子也来到了山鹰面前,她们也睁大惊异的眼睛注视着他,看见大滴大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纷纷滚落在地上。
  山鹰紧紧握住梅兰柔软的双手,哽咽道:“梅兰……海威就在……外面,他……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三个姑娘顿时呆若木鸡。
  四人是怎么走出宫殿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山鹰吃力地掀起那件外衣,一具焦黑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眼前,已经面目全非,毛发和衣服消失了,鞋子烧得只剩下鞋底,从他肩上斜挎的弓和身旁散落的箭筒可以断定此人的确就是海威。
  山鹰双膝跪倒,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海威,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就杀死我吧!”
  梅兰一下子扑倒在海威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黑妹和叶子想起他生前的那一幕幕往事,不禁潸然泪下。随后,黑妹走过来,蹲在地上,从后面用力拥抱着山鹰,呜呜地大哭起来。
  良久,梅兰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仍凝视着海威,自言自语道:“威,我们都深爱着对方,你就这样忍心抛下我不管吗?没有你的日子,我生不如死。你等我一会儿,让我也跟着去吧!在那个世界,我们还做夫妻……”她话刚说完,突然拔出宝剑,向自己的脖子划去,山鹰伸手一挥,梅兰的宝剑已被击出数丈之外。
  黑妹和叶子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们连忙走上前,一人挽着梅兰一只胳膊,把她扶到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坐下来,黑妹安慰道:“梅兰姐姐,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顺便吧!海威大哥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悲伤的。”
  叶子擦干眼泪,温柔道:“梅兰姐姐,你千万要想开点,别再做傻事了!你想想,那些怪兽把海威大哥害成这样,我们还没替他报仇呢?如果你现在也死了,那他的仇怎么办?难道你愿意放过那些妖人,让他们再去危害人间吗?”
  黑妹听了坚决道:“是啊!海威大哥死得那么悲惨,他的仇真的就不报了吗?你答应,我们还不答应呢?”
  山鹰深情道:“海威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让那些妖魔鬼怪血债血偿!梅兰,我们刚刚失去一个朋友,不能再没有你,你务必好好活着,我们大家会照顾你的。”
  “是啊!我们虽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我们要关心爱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叶子激动道。
  “梅兰姐姐,我和山鹰一定把你当亲人看待,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梅兰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把两个好妹妹紧紧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放开。
  在海边,他们用剑掘墓,埋葬了海威,并为他立一块石碑,上刻:铁胆剑侠海威之墓。
  月光轻盈地洒落下来,给广袤的大地披上了美丽透明的衣裙。微风徐徐吹着,送来海面上淡淡的带有咸腥味的潮气,海水轻轻地拍打着浅滩,发出低沉浑厚的呻吟,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送走一个又一个亲人之后,已经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只剩下声声叹息。
  又过了很久,山鹰问:“你们饿吗?”
  三个姑娘表示不想吃东西。
  山鹰无意中发现死亡之海边缘的几棵大树上,挂着许多状如灯笼的物体,不停地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他用手指向那些树冠,惊讶道:“黑妹,你们快来看,那是什么?正闪着金光呢!”
  姑娘们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都迷惑地注视着他们,不知所措。叶子胆怯道:“山鹰大哥,会不会是怪兽又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梅兰咬牙切齿道:“正好,我跟他们拼了,为海威报仇。”她拔剑想去,被山鹰拦住了:
  “梅兰,你先别急,让我看看再说。”
  “鹰,你要小心啊!”黑妹有点担心。
  “我知道。你们在这等一会,别走远了,我马上回来。”话音刚落,山鹰身形隐去,闪电般已飞到那些大树之上。他看后心中大喜,原来是树上结的果实,有手掌般大,状似心脏,在月光的照耀下,表皮竟发出微光,太神奇了,这不就是我们朝思暮想的人心果吗?
  山鹰顿时感到非常口渴,便摘下一个大吃起来,果实香甜可口,汁水颇多,吃后只觉得肠胃顺畅,浑身轻松,四肢力气倍增。
  他一连吃了十个。
  然后,他稍用法术,手中出现一个大网兜,周围几棵大树上的人心果纷纷飞入网中,很快就装得满满的。他身体微抖,已经站在姑娘们面前。
  听说是世间罕见的人心果,三个姐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每人才吃六个就已经大饱了。
  黑妹好奇地问:“这些人心果可真够神的,白天我们在树下转悠那么久,怎么没发现呢?”
  “是啊!我们还特地往树上看过,除了那些倒挂的怪兽,什么都没有呀!”叶子困惑不解道。
  山鹰想了一会儿道:“也难怪世人没几个有缘看到他们,谁有胆量在夜晚来到这死亡之海呢?我们要不是无意中发现他们,恐怕也会失之交臂。”
  众人默默点头。
  山鹰把剩下的半兜人心果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然后去森林里捡了许多干柴,在海岸上的一片空地燃起一堆篝火,火烧得很旺,火苗直往上乱蹿,干柴着得噼噼啪啪地暴响。他慢慢躺下来正要入睡,黑妹轻声道:“鹰,我害怕,我想睡在你旁边。”
  山鹰应了一声,突然想到今天发生的那些令人毛骨怵然的事情,梅兰和叶子可能心里也很恐惧,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他便温和道:“如今虽然怪兽被赶走了,你们也许还心有余悸,都过来,我们相拥着一起睡吧,这样就不害怕了。”
  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黑妹走过来,一手拉着一个人的胳膊,把她们硬拽到山鹰身边。
  就这样,四人和衣而睡。
  多日的疲劳和今天的伤痛,把几个姑娘折磨得有气无力,她们的神经似乎变得麻木了,躺下后竟不知道难过,很快便进入梦乡。可山鹰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白天的事一件件又浮现在眼前,海威烧焦的尸体,四大护法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躯,赤玄子和青玄子两位道长无比忧虑的眼神……迷迷糊糊的,他仿佛来到了一座地下宫殿,外面一片漆黑,宫里却灯火通明,四周筑起一座座高大的灯台,油灯着得旺旺的,火焰直往上蹿。脚下铺着一条黑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金光闪亮的宝座下方,宝座上坐的正是威震三界的魔王,他长有龙的触角,虎的面容,熊的身躯,人的四肢……两旁立着四大护法,下面整整齐齐地站满了魔界高人,最前面是四大魔将,往后依次是八大妖王,十六大灵王,三十二大人面兽,鳄鱼王,十足兽,巨蟒,毒蝎……突然,魔王一声令下,声如劈雷:“来人,把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鹰扔到炼丹炉中,我要让他粉身碎骨,永不超生,哈哈哈……”
  “不要!不要!不要!”山鹰拼命挣扎、大叫,他吓得直冒冷汗,挥臂运用法术,想逃出魔掌,可怎么都逃不出去,他双脚用力一蹬,一下子惊醒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恶梦。
  他坐起身,取出手帕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到火堆上的干柴快燃尽了,只剩下几处零星的火光,忙站起来,又加了不少干柴,大火又着起来了。天上无数颗闪亮的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正窥视人间,好像要把夜色掩盖下的一切罪恶和杀戮都尽收眼底,然后禀报上天,请求严惩。月亮已经落下,海风越吹越大,让人感到凉飕飕的,山鹰看了看三个姑娘,她们蜷缩身体,睡得正香,他怕她们着凉,便从另一个背包里拿出几件衣服,轻轻披在她们身上,这才放心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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