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没有人理会的烟火还在继续绽放着，那一闪而过的光芒映得这夜色更加诡谲。各色的属性光芒与鬼魅的黑色烟雾交缠在一起。
　　此时仍然有抓狂的鬼魅向着底下的人们扑过去。越不过结界的他们疯狂地拍打着，面目狰狞，就是只取人性命的厉鬼。
　　在人们的惊吓的尖叫声和鬼魅的嘶吼中，终于杀尽了最后一只作恶的鬼。
　　此时，最后一朵烟花绽放。开的最为绚烂，色彩也是最为艳丽的。大家都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去除那些普通人的记忆了。秋月白虽然未表现出来，但是表情仍是十分的严肃。
　　人们以为所有的恶鬼都被杀了，终于可以回家逃离这里了。却发现结界并没有被打开。于是他们从刚刚的劫后余生中又进入了恐慌。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杀掉恶鬼的那些人又究竟是好是坏。他们和人一样的相貌，却会各种各样的法术，连那样凶狠的东西都能杀死。那捏死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记忆局的人看到人们开始惊恐，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他们操纵着记忆，纵使他们现在再害怕，一会儿也就什么都忘记了。这些一切的害怕，痛苦都不会再留存在脑海中。事情过后，他们还是世间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没有人注意到茫茫人群中有个少年目光闪烁不定，那人正是罗俊。
　　虽然他无法肯定，但是他直觉这些有着法术的人是不会害他们的。尤其是那女子。
　　一身金缕衣，一转眸一颔首都是一股子仙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害他们的人。他拉着王蕊躲在一家店铺内，从店铺二楼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情景。却又一颗老树挡着，上面的人是瞧不见他的。
　　他直直地盯着程诗安的背影，企图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好好看看她的容貌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罗俊的左边眼角有一颗小痣，此时的少年模样的他紧皱着眉头，双眼微微眯起，连眼角的痣都有些许变了形。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其中非比寻常。罗俊看了一下身边的女子。她神色从容，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怕？”
　　王蕊轻轻抿了抿嘴笑道：“没什么好怕的。生死自有天定。我在这世上本就是无牵无挂的，死了说不定还是一种解脱。”
　　她的双眼澄澈，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由不得人不相信。罗俊望着她，心里有些心疼，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起了手，替她好好理了理刚刚匆忙之中跑散的发髻。
　　王蕊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的袍子，石青色的，绣着竹文，清俊好看。第一次，是一个男子为自己簪发，动作轻柔怕弄疼了自己。刚才的慌乱逃窜中，他从未放开过自己的手。
　　就算是卖艺不卖身又如何，于生死之间，她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玩物罢了。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呢。他也不过是一少年而已。
　　他的身影照在自己的身上，将她拢在了黑暗中，莫名的让人心安，甚至都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如此想着，不知怎么的，她感到眼中有些酸涩胀痛，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了。
　　罗俊还在小心地为她整理发髻，她趁着他不注意，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再抬起头，眼中神色也并无什么异样。她还是那个玉竹楼的西子姑娘，以才艺身姿取悦于客人，卑微地存在这世上。能得一人如此小心对待，应该知足。不过自己更不能贪恋此温柔，凭白地拉他下水误了他呢。
　　王蕊抬起头定了定心神：“罗公子，我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出去。”罗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拉起。她的手指微凉，却紧紧地拉着自己。
　　罗俊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还没有完全长开的骨骼如此的娇小，脊背却是挺得笔直的。不知怎么的，他这才发现王蕊带他来的地方是玉竹楼。
　　整座城都是在结界的范围之内，只有出了这城才可以脱离结界。王蕊小心地看着周围的情况，偶尔有些人躲在桌下仍然在瑟瑟发抖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玉竹楼一个废弃的库房内。王蕊搬开角落里的积了灰的杂物，罗俊见状上前帮忙。所有的东西搬完之后，掀开一块木板，只见一个幽黑的洞口被隐藏在下面。
　　“罗公子，你从这条密道走。一直走，就能出城。”罗俊有些惊讶一个小小的玉竹楼内竟然会有这样的一条密道。
　　正当他准备回身和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用力。转瞬，他被狠狠地推下了洞口。他没有顾及身上的伤痛，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找王蕊。他想爬上去，可是这洞实在有些深。他不会武功，这根本做不到。
　　只见王蕊双眼通红地趴在洞口：“罗公子，你快走。不要回头。”说罢毫不犹豫地盖上了木盖。
　　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罗俊跌坐在了地上。腾起的一阵灰尘让他一阵咳嗽，咳嗽声停下后陷入一片无声的黑暗之中。
　　而这条暗道，更是开启罗俊完全不同的人生。以至于遇到后来的种种。直到后来，他都觉得一切都是不可思议。
　　……
　　秋月白先派了人去周围检查是否还有异动，如果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可以开始进行清除记忆了。这项工作的执行人就是程诗安。
　　程诗安自小跟着颜深苦学的就是记忆清除这种术法。这项术法在记忆局内，她应该是除了秋月白之后最为精进的人了。只是与之不同的是，她有一个很强的优势，那就是消除记忆的时候不会伤到记忆的宿主。这是一种类似于净化的记忆删除。
　　与之相比，秋月白的更加霸道。对记忆宿主本身会造成极大的伤害。这次的施法对象是人类，所以需要让程诗安来施术避免伤害到他们。
　　但是人数十分的庞大，会消耗非常大的冥力。中途若发生什么意外是十分危险的，不仅会危及施术者的性命还会伤及无辜的人。
　　虽然不是特别难得事情，但是因为数量巨大。程诗安还是隐隐有些紧张。
　　而且，他说晚点他会过来的。
　　本来如此大的局面，颜深是一定会到的。他在，或许事情就没有这么困难了。但是除了这里，还有更深的危险。这些鬼魅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大的操纵者。
　　鬼魅是没有意识的，所以在这之后一定有人操纵着一切。今夜鬼魅如此疯狂地行动，也定是那人手笔。
　　所谓引蛇出洞。虽由他们控制好了这里的场面，但是真正的蛇还需他去引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线索。有了线索才能顺着查下去，查到真正的敌人。
　　程诗安有些担忧，但是她还是相信颜深。这个在她心里无所不能的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吧。
　　她望着今日里的夜空。不知是应了这景还是如何，云层竟那样的厚，圆月在云层后有一些淡淡的朦胧的光芒。
　　秋月白走近：“不必过于担心。你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
　　程诗安怔愣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担心，而且那口气……令年长一些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情绪。是啊，他是秋月白，颜深一手挑选的人。她的那点心思怎么会逃得过他的双眼。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的幼稚了。
　　但是她念着他，是她心里埋得最深，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她一直觉得自己那么看着颜深就好。
　　可以自然而然的跟着他学术法，跟着他去执行任务。或者看着他坐在院子里逗鸟，看书，喝茶。偶尔给他泡杯茶，煮一碗汤。看到他微微一笑，她就觉得很开心了。
　　这样的想法居然让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知道了，也真是有些窘迫了，程诗安微微笑了笑。
　　……
　　程诗宁在屋内醒来。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她的身体刚刚缓过劲，还有一阵不舒适的酥麻感。晕倒之前，她知道这是中了阿姐的术法，醒来之后会忘记这一段记忆。好在她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解了这种术法。
　　阿姐不知道自己偷偷习了这术法，只以为自己整日里不学无术的丫头。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地，没成想到阿姐也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她学成的解术第一次居然是用在自己的身上。
　　程诗宁走到门前，却发现门被紧紧地锁着，连窗户也是。她能感受到即使她开了门也出不去，外面还设置了结界。
　　“盛京云，我知道你在外面。我什么都记得，关着我也没必要。”门外的盛京云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理会她。
　　“如果我阿姐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饶不了你。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程诗宁简直冒火，阿姐一定是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去了额，不然不会让盛京云这么看着自己。甚至想要消除自己的记忆。
　　可是回应她的仍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