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入夜，院子里的灯还没有点亮。
　　近处树影绰约，远处远山连绵。此刻的分局内如此的安静，没有什么声响。
　　孙云坐在湖边的凉亭内，月光清凉。能在此处看到长忆殿的影子，屋顶都已经隐藏在了叠叠的云层中。
　　殿内幽暗的光芒隐隐闪烁。
　　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坐在这里。不一样的是，身边还有爷爷坐着。老爷子的满头银发总是在月光下泛着光芒。不管时代怎么变迁，他就只穿中式的盘扣对襟，冬天也是对襟袄子，从不例外。
　　这样子坐在这里，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
　　“小云，你爹爹和娘亲已经不在了。这座长忆殿以后就由你守着了，爷爷年纪大了，已经守不了多久了。”老人目光深深凝望着不远处的那座楼。
　　“老头，它到底有什么好。让爹和娘都为了它去死。”年纪尚幼的孙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问谁都不说。他几乎快要崩溃。就在三天前，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骨灰都没有。
　　要知道，掌管着记忆轮回的人死后是不会像世人那样留下尸体和骨灰的。他连一捧黄土都没有，更何谈遗言。
　　“你们混蛋！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几乎是在嘶吼着。
　　池子里的红鲤在水里不安地窜着。
　　孙老收回目光，他的眼神平静，无痛无悲。正是这样，更让孙云疯狂。为什么，他自己的儿女去世，他一点都不难过。
　　“小云。你还记得我带你去总局见的秋局长吗？”
　　孙云此刻根本不想理会什么秋局长：“记得又怎样？”
　　“你尚且还有父母的存在。你恐怕不知道，总局内的人都是没有所谓的亲人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来处，更何谈归处。从他们有意识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和那些形形色色的记忆打交道了。”
　　孙老停下，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个姑娘，就是那日去她也在的那个。”
　　“她也不在了。我们谁也不知道，秋局长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听说从那姑娘消失之后，他再没有回过“无妄”了。”
　　她也不在了吗？孙云对那姑娘有印象。一看就是个爱笑的姑娘。他还和她对视了，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很亮，大概是秋月白那个屋子里唯一的生机了。孙云直觉，他应该比自己更痛苦吧。
　　“没有人可以操控自己的生死。哪怕是自杀的人，他的记忆也是留存于世让自己永远记得那些痛苦。而我们管理记忆的人，更像是传递着生与死之间的交换牌。”
　　“世人用这一世的记忆换一个新的下一世。而转手到我们指尖的是他们的一辈子啊。我们不能辜负了他们，有些事，需要我们替他们记着。”
　　孙老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孙云，伸出苍老粗糙的手替他拂去脸上的泪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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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你说的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守着的。
　　秋月白看到湖边坐着的人，他朝这里走来。
　　孙云见到秋月白想要起身，对方按下了他的肩膀，坐在了另一边：“一个人了，还习惯吗？”
　　“啊。习惯了，挺好的。”
　　秋月白会意：“好好做你该做的，有些事，你总会明白的。”
　　孙云没有回答，他其实很想问秋月白。没有她，你会痛苦吗？可是他没有问，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有合适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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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语和程诗宁已经泡完温泉，打算去更衣室换好衣物就直接回去了。简易的小行李已经早就放在了程诗宁的车里。
　　两人来到更衣室换衣服。
　　“哐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林语赶紧套好穿了一半的衣服。蹲下来在凳子底下摸了一会才摸到一个物什。
　　她握在掌心拿出来发现居然是玉海棠！
　　怎么会呢，这没道理啊。她明明放在家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楼下也是这样。玉海棠忽然自己就出现在了她的包里，这次也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衣服口袋里。
　　“快一点，得早点回去，明天还要工作呢，丫头。”程诗宁见她站在那不动，催促道。
　　林语将玉海棠先放在了口袋里，穿好衣服。她打算上车之后再跟诗宁姐说这件事情。
　　车上，程诗宁开着车。林语坐在副驾驶上。黑暗中，林语的手摩挲着手里的玉海棠：“诗宁姐。玉海棠……”
　　“玉海棠怎么了？”程诗宁偏头看了看林语。
　　“诗宁姐，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毕竟这件事情确实很荒谬，也许别人都会觉得自己在忽悠人吧。
　　“我是说，玉海棠自己从家里跑到这里来了。我明明放在家里的，它却自己出现在了我的衣服口袋里。刚刚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出现在这里了。好像自己长了腿一样……”
　　林语纠结地看着手里的玉海棠，她的内心有一些焦虑，她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原本凉冰冰的却开始变得烫手。
　　程诗宁在暗中拧了拧眉头，她的双手不自主地抓紧了方向盘。普通人可能真的会不相信林语的话。
　　但是她知道这块玉的来历，虽然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但是林语既然这么说出来就一定不是在撒谎。
　　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会自己跟着一个人跑。想想都很诡异吧。不知道秋月白那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等他回来再细说吧。
　　“嗯。你别怕，有我在。”程诗宁知道这一世的林语从未接触过这些事，尽可能地安抚着她。
　　“你先好好收着，我会找人好好看看的。”
　　林语听后安心了些。她侧身看着程诗宁，今天难得没有来得及画上她的精致妆容。她知道的，诗宁姐一直都是很漂亮的。
　　就像现在的一样，其实她很温柔很温柔。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语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