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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沧桑
  再往前行,天色已然大亮,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东方玉所行走的古道,地处湘西古地。自古以来,湘西便是汉夷杂居之地,一路所见行人当中,多为当地土家夷民。
  出了古道松林,只见远近群山环合,千寻陡壁,借着地势向上攀高。其时已至九月,正值深秋,放眼望去,满山枯黄黄叶似蝶翅偏舞。群峰危峦,苍茫如聚,一条蜿蜒鸟道,落叶
  满地,穿越群峰之间,若有若无,时隐时现,迤逦曲折,通向远方。
  一处客栈依山而建,客栈前百步外,一处清湖临于山前,湖上烟波浩渺,山接与湖,湖临于山,山湖襟抉依傍,景意动人。客站旁边一处晚枫林,林内枫叶似火,不是有枫叶落下
  。东方玉再见落枫满地的情景,心中之情,当真复杂难言。在客栈前驻足许久,东方玉还是走进了客栈。由于此地地处由湘入川的必经之道,南来北往的客人多汇聚于此,故而店
  内生意甚为兴隆,其中也可见到许多湘地夷民。
  东方玉进入店来,捡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坐在东方玉邻桌的,是一白衣胜雪的女子,那女子肤如雪霜,颜容如冰,便如傲雪寒梅,让人不敢逼视,均觉那女子冰冷绝艳,
  如傲雪寒梅,艳冷当中带有几分藐视天下的高傲。身前桌子上,摆了七八道小菜,银鞘长剑横在桌心,杀气满桌。白衣女子停杯投箸,望着桌上酒菜出神,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
  又不像是在等人。
  那女子正是天元宗女杀手傲梅,东方玉刚一进店,傲梅便已注意到他。店小二刚一上前招呼,东方玉从袖中抛出一锭白银,道:“店家,这锭银子,你看可以换多少酒,就给我来
  上多少就。”店小二怔了一下,朝那锭大银子看了一眼,那锭银子,就是将这整个客栈都包下来,也绰绰有余!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您不点些其他的菜吗?”
  东方玉道:“我说了,我只要酒。”店小二愕然,东方玉见着这店小二在发呆,刚要再发话催促,就听店老板在一旁训斥:“客人有什么要求,你只管照做便是,哪来这么多的废
  话?”店小二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客官您慢等。”拿了银子去了。东方玉看了那店老板一眼,那店老板看上去有了些年岁,身材健长,方眉大眼,见东方玉向他看来,点了
  点,算是打个招呼。
  东方玉又将目光移到傲梅身前木桌上的银鞘长剑上。只见那柄剑与世间一般的宝剑长度相同,虽然尚未出鞘,但剑身银泽豪光外敛,剑光如耀,却丝毫不减主人如冰气含蕴的气质
  ,反未主人增添了几分神韵。东方玉仔细在长剑上打量了几眼,道:“敢问姑娘,你手中的可是儒思剑?”
  傲梅质若雪骨的身子轻轻一颤,警觉的抓着了身前长剑,冰冷无形的杀气在店中散漫弥散开来,店内众人均是一惊。蓦然回头同东方玉对视了一眼,东方玉顿觉到冰冷之感,流遍
  全身,只觉她目光清透如同清溪之水,却又如冷如坚冰,冰寒冷意直刺入心底。饶是东方玉这等人物也是心中一个激灵,赶忙移开目光,陪笑道:“在下观姑娘身边宝剑,剑身光
  彩流韶,光芒豪泽,却又不减主人风采,足见宝剑对主人的儒慕之思,故而有此一猜,实无恶意,冒昧之处,还望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傲梅完东方玉的解释后,冷冷的盯了东方玉一眼,却未置一词,未发一言,冷若冰溪的冷眸中,满是无铸杀气。这时店小二端着几壶酒上来了,觉到这白衣如玉的男子,同那素衣
  胜雪的女子之间的奇怪气氛之后,不敢多有停留,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下去了。
  东方玉却只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边欣赏窗外山湖春景,一面打开了一坛子烈酒,灌进肚子里了。傲梅定了下神,缓缓的收回目光,紧抓着儒思剑的纤嫩雪手,放开了剑光豪泽
  的宝剑。东方玉将一碗碗酒饮进肚中,仿佛要将所有愁丝,全都饮进肚子中。身前酒坛已撂了一地,但东方玉却始终没有醉意,还在大碗大碗的饮酒。好似只有将天下的酒全都
  喝干,才能解开心中的愁苦,他才会醉倒下去。白玉美琚般的面容,如血染夕阳一般的通红。
  店内众人惊奇的看着东方玉,谁都没能想到,这韶华俊美、如同琼琚一般的富家少爷,酒量竟是这般惊人。一旁的店小二、店老板也看得呆了,开店至今,南来北往的客人见的多
  了,但像东方玉这等酒量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质美琼姿、柔骨若雪的绝冷幽艳女子傲梅,却是没看多看东方玉一眼,依旧坐在桌前,正襟端坐,桌上的酒水菜肴,也未动上一动。
  便在这时,客栈外的古道上,传来一阵马蹄踏响声,东方玉循声向窗外望去。但见一匹雪鬃白马,全身雪白,不见半根杂色毛发,风驰电靡间从店前山路掠过。这里地处湘西山区
  ,到处都是崖壁峻岭,山路崎岖,山路间碎石障路,莫说马匹难行了,便是行人行走也有些困难。马上男子轻提缰绳,马匹纵跳飞跃,轻易避过山间碎石路障,纵跃如飞,如风驰
  电掣般自山间行过,如行之于平坦大道,店内客人见了,个个瞪大了眼睛,大觉惊奇。
  东方玉双眉上挑,暗赞道:“好骑术!尝闻伯乐曾乘千里马翻越太行山脉,古人之事听来终究不过是个传说,今日若非亲眼得见,若非今日亲眼得见,实难相信世间确有如此骑术!
  ”待看清马上乘客,东方玉不禁愕然苦笑,暗忖:“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敢情,马上的青年乘客,正是上次在洞庭湖君山岛结实的青年俊杰“义剑无邪”孟铁岭。
  傲梅见到孟铁岭,心中一紧,纤纤十指紧紧抓住了儒思剑,耳边回想起这次外出前,宗主再三的叮嘱:“无情剑当中,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将影响到我天元宗大
  业。现在,本宗命你,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将无情剑从孟铁岭手中夺回!”
  东方玉正想着将孟铁岭拦下,两人好一番痛饮,耳边又传来一人长歌之声:“天地任逍遥,步步彀成封。随兴乘风来,兴尽归云去!”歌声渐远及近,一个青衫峨冠的三旬文士,
  腰悬葫芦,面色酡红,奔走之间,一步三晃,全身书生青衫宽蓬解扣,披头散发,瘦削单长的身子,如狂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孤叶,衣衫丝带飘飞,脚上趿拉着一双极不合脚的大
  鞋,却偏偏如一抹清风掠地,很快竟直超在白马前头。正是当日替陆向宗修书与东方玉的步成封。
  孟铁岭望着步成封,心中暗惊:“此人好高明的轻功,只怕我也不能相及。”
  东方玉暗笑道:“真是巧哇,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这两人……”正寻思着要将两人请进店来,一同饮酒,忽听得一阵轰鸣震响,如沧浪怒涛般般卷过山岭,震人肺腑,令人耳聋发馈
  ,步成封晃晃悠悠的奔走到一处斜坡之下一块巨岩山石,如瀑发山洪向山脚滚落而下。孟铁岭一惊,连忙收紧缰绳,白马一声仰天嘶鸣长啸,人立跃起,险险的停下。
  眼见步成封人不及躲避,便要被巨岩压成齑粉,见到此情形的人纷纷捏了一把汗,心中暗暗揣测:“难道此人当真作孽太多,天降巨石将他砸死?”却听步成封哈哈一笑,大石滚
  落,步成封双手向前一推,竟将那数百斤的巨岩擎在手心举过头顶。
  众人又是一阵大惊,纷纷又想:‘这巨石少说也有百十来斤,此人看似弱不禁风,轻易举起,当真乃奇人。”步成封手擎巨石,依旧健步如飞行道山路前,将巨石横在路中心,身
  子一翻,躺倒巨石上,双手枕到后脑勺,双目微闭,意态悠然。秋风不时卷来枯黄落叶,盖在他身上。
  客栈内羁留的旅客行人,见他将山路拦了,不禁都急了。要知湘西山势险峻,此处更是群山环抱,只有那一条山道进出,但先前众人见了他雷霆手段,对此人多少有些忌惮,怒归
  怒,但终究没有人敢上前同此人理论。
  十六章,认识?
  孟铁岭刚要驱马上前,一道人影抢在他面前,却是一个青年后生,手里持了一根竹木杆子,喝道:“呔,你这厮好生浑赖,你将这山路拦住,叫我们还如何行路?”步成封伸了一
  个懒腰,眯着眼道:“乖后生,你师父可是‘乾坤杖’陆源清?”那青年男子一怔,但听到他抬出了师父名号,也不敢失了礼数,当下拱手道:“不敢,敢问前辈可与家师相识?
  ”
  步成封打了哈欠,道:“陆源清那个老乌龟,步某怎会与他相识?”那青年向来最敬师父,听他出言相辱,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贼厮鸟,我敬你是武林前辈,你却侮辱我师,
  找打!”抽出抽出木杖,如天河星坠般向步成封脚裸敲下。
  步成封伸了一个懒腰,双脚虚蹬,青年一棒竟而落空,敲在光秃滑溜的石面,心中一惊,木杖一横,向步成封胸口、面额横扫。这少年出手颇有名家风范,一手棒法使得极其精妙
  ,枯黄棒影绕步成封身子萦绕,纷飞无定。不想步成封微微吸了一口气,胸腔竟是向下缩了两分,少年一棒,竟是平贴着步成封胸口、面、额而过。
  少年心中一凛,手腕一翻,接连挽了十几个棒环,枯黄棒影影绕成团,十几棒棒影相连,几乎连成一棒,快如风掠。步成封身子就是在光滑溜秋的石块表面上,似乎随意的扭动了
  几下,少年一十几棒,竟尔全都落空,连步成封半片衣角也未能碰到。少年心中大骇,情知自己绝非步成封敌手,但他自负也算出身名门,若要就这般收手认输,可谓大失颜面。
  见他躺在石面上,依然神态悠闲,心中更是大怒,暗忖:“小爷就是打不过你,也要逼得你起身!”竹竿木杖反引,从步成封腰下穿过,使了个“挑”字诀,口中断喝道:“给小
  爷我起来!”刚要向上一翻,将步成封从大石上挑下来。只见步成封身子一滚,压到棒上,青年但觉木杖上似有
  重重山岳般压上,登时苦不堪言。
  步成封笑道:“这‘乾坤杖’的功夫,若是由陆源清那老不死的使出来,还有几分威力,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使了,跟蔫了的棉絮没什么两样。”说话之间,也未见他如何出手,
  竹木杖杆已经被步成封夺在手心,挥榜一扫,青年男子武功已经不弱,反应的也不算极慢了,见步成封竹棒扫来,脚下一扭,偏身避开。见得步成封手中木杖向前一长,棒尖一卷
  ,将那青年扫了出去。
  那青年身不由己,登如星飞影落般飞出,“扑通”一声,整个人掉入客栈前的清湖水中。还在青年男子略通水性,在湖水中扑腾了几下,爬上岸来。其时正值深秋,湖水正当清冽
  冰寒,男子衣衫尽湿,面上肌肤被冻得通红,正在岸边瑟瑟发抖。
  步成封哈哈一笑,手臂向上一抛,那根木杖“嘶”的一声,过半没入山棱崖壁之间,解下挂在腰间的酒葫芦,迎着瑟瑟秋风,灌了两大口酒。青年见步成封如此威势,哪里还敢再
  有多言?打了两声喷嚏,踉跄着向远处逃去了。
  店内羁留旅客见状,更是凛然生骇,哪有人还敢再去招惹此人?东方玉却知步成封行事不过是在一时喜好之间,心中有了瞧瞧热闹的心境。当下端起杯盘,面带微微笑意,临风饮
  酒,看向拦在路当口的步成封。
  孟铁岭干咳了两声,从马上翻身而下,抄起挂在马脖子上的无情剑,径直走到步成封面前,道:“‘天地任逍遥,步步彀成封。’阁下想必便是步成封步前辈吧?”步成封放下酒
  壶,道:“你小子见识倒是不错。”孟铁岭双手一拱,道:“晚辈孟铁岭,听闻步前辈行事只在喜好之间,却从不欺良善之人,今日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个路。”
  步成封道:“错!”孟铁岭怔了一下,步成封收起酒葫芦,道:“小子,你话只说对了一半。”孟铁岭“哦”了一声,步成封笑道:“我行事只在喜好之间,这半句话对了;不欺
  良善之辈,这句话却是大错特错!”
  孟铁岭一怔,步成封道:“我既然行事只看喜好,就无是非观念,那欺还不欺良善之人,自然也是要看我个人喜好的。”孟铁岭哑然,跟着心口一热,朗声道:“前辈行事,率性
  而为,固然可爱;可若前辈以行恶为乐,难道就要去作恶事吗?”孟铁岭绰号“义剑无邪”,自来嫉恶如仇,善恶是非看的是极重的。
  步成封身子向后仰倒,懒洋洋的躺倒,清爽清冷凉风,贴着脸面吹过,额前那几根青丝廖发,在眼前丝丝撩动,口中说道:“小子,你把是非善恶看得这么重,那我问你,什么是
  善,什么是恶?”孟铁岭又一次怔住,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略加思忖,答道:“为天下人所喜之事为善,行天下人所恶之事为恶!”
  孟铁岭的话,随风扩散在空气中,东方玉听得清楚,双眉一挑,脱口赞道:“好,孟兄弟,说得好!‘为天下人所喜之事为善,行天下人所恶之事为恶’,单凭这一句话,天下间
  ,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斟下一杯酒,道:“兄弟请了!”扬手飞杯掷酒,酒杯飞旋,如天落星陨。
  “嘶”的一声脆响,寒光白茫茫一片,孟铁岭出剑极快,未见得他如何抽剑,无情剑剑尖,已将东方玉飞掷而来的酒杯接住。傲梅神色为之一变,抓住儒思剑的纤细小手紧了几分
  。
  孟铁岭扬颈将酒饮下,朗声道:“玉大哥谬赞了,不过,你这杯酒,谢了。”步成封哈哈一笑道:“玉公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东方玉颔首道:“
  步前辈安好!”步成封笑道:“玉公子真是客气,前番在水云香榭,公子好酒招待,步某还未能相报,今日在下以千里良驹相赠如何?”
  未待东方玉答复,步成封身子在光滑石面轻轻一翻,看似在撞撞跌跌之间,滚落大石,满身衣衫丝带乱飞。见他一身儒装一掀,孟铁岭面前白茫茫一片寒光剑影,步成封束在腰间
  的三尺宝剑,被他抽在手心,初时软若皮条,被他向前一挺,登时澄的挺直,倏忽间银光剑影漫天飞动,孟铁岭周身要害大穴,身前身后退路,尽被步成封一剑盖住。
  孟铁岭绰号“义剑无邪”,在江湖中可谓身经百战,反应自然极其敏锐,当即无情剑顺手横挥,他出剑快若疾风,萤长剑影飘散,挥成剑幕,竟将步成封漫天剑影横挡封住。步成
  封赞道:“好剑法!”他赞声将止,孟铁岭便趋剑反击,无情剑剑光幽寒,往他双肋挥下,萦绕寒影,绕步成封腰身飞舞,口中道:“前辈过奖,想要我家传的千里良驹,前辈恐
  怕还是要费些手段!”
  说话间,无情剑在手中轻轻一抖,寮梢寒光影飞,一剑幻作三剑,分别指向步成封胸口“膻中穴”、腰间“五枢穴”及心口“璇玑穴”。步成封道:“好小子,一剑封住我三处要
  害!”见他长剑挥拨,谈笑间将孟铁岭三剑攻势尽都轻易化去。
  当下两人各逞生平武学,在请湖边缠打在一起,两人剑招均是快若疾风,远远望来,两人身形如幽魅鬼影,相缠在一起,难解难分,银光剑影,如翻动的清湖秋水。
  傲梅见二人打在一起,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缓缓的舒开了,慢慢的放开了紧紧抓在手心的儒思剑,看着两人的缠斗。东方玉也一面饮酒,一面观看两人比剑。
  孟铁岭乃青年俊杰,步成封却是成名已久,单单以剑术而论,放眼天下,两人也可称得上是第一流的好手,这一交手,数十招之内也未见胜负。但见步成封脚下步法混乱,晃身错
  步,似身陷于淤泥之中,难以自拔,身形撞撞跌跌,扑扑撞撞,彷如酒后醉汉,能站稳身形,已经极是勉强。
  但再看他剑招,却又每一招都精妙之极,剑招飘逸清隽,影飘无踪,快若飞云落浦。孟铁岭运剑成圈,挥剑拨挡,剑势之快,剑影飘若清风,仿佛连湍急水流也难相及。两人翻翻
  滚滚之间,斗了近五十余招,孟铁岭间中或有反击,但也均被步成封挡在身前三尺之外。忽然发现步成封剑招当中,漏洞大开,心中大喜,当即无情剑剑光大盛,寒幽剑光欺身压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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