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层,果然成了银装素裹的水晶世界。而今一直没有消融的雪地随着昨日又一场雪的降临,更添几分孤寒。
窝在房间里的我透过开着的窗缝看着外面的冰雪世界。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嬉笑声。我连忙打开些窗子,去寻这空旷世界的突兀声响。
只见兆佳福晋带着一众福晋、格格,在侍从的随行下来到湖边。下人不停地忙碌着,不一会就铺好桌椅。而这些座位无一例外的面向湖面。
这是赏雪吗?我疑惑的看向她们,可这寒冷天气多糟践身子。但等我见着乌苏氏穿着冰鞋在湖面上滑动起来时,我终于明白过来。她们竟是悠然滑冰而来。
乌苏氏生得本就娇柔,滑在冰上仿若轻灵的燕子一般。原地的几个旋转,更是让人看呆了眼——她怎么高难度的旋转三周之后再接着若无其事的跳起舞来。这支舞充分的展示出了她身体的柔软,忽而俯仰旋身,忽而跃体向前,忽而揖手,忽而收揽而腰肢恰到好处的随之摆动。
不一会,更多的主子进入冰面,三三两两的嬉戏舞动起来。而兆佳福晋则由两个侍从拉着冰床行在冰面速度如飞,就连若宁也进入冰面玩耍起来。真的是如冰则百无禁忌,主子下人玩得热火朝天,嬉笑声传遍湖面。
虽说看得心痒痒,但是在冰上摔的怕了,现在见了冰就会心悸。远远地看着她们表演着各种单人滑冰姿势,看的眼睛发直。
就连灵秀也会个“大蝎子”、“金鸡独立”的。这时,一道黑色矫健身影在人群中飞快滑过,引起一片叫好,无论是“哪咤探海”、“鹞子翻身”、“仙猴献桃”、还是“童子拜观音”都是所有人中滑的最好的。
“十三爷……”一片惊呼声让我知道了来人是谁。
难得啊,他又做了我的看资!我一时偷笑不已,“没想到十三爷滑冰也不错。”
“是不错,但是跟爷一比,还是稍显逊色些。”一道嗤笑的声音传来,我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见我不做反应,来人走近,一把推开窗子叹道“的确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谢十四爷夸奖。”我的兴致被他一搅全没了。
“一些时日不见,反倒忘了尊卑了。看来这十三哥对待下属太过纵容了。”来人不以为忤,反倒借着我的视野转播到,“哟,双飞燕……”
我随着他的声音再度将视线投向湖面,只见十三阿哥与乌苏氏两人默契的玩起双人滑,俩人心灵交汇,默契十足,将俩人比作双栖的燕子并不为过。
“你怎么不去?这时节冰嬉可是难得的消遣。据说,你并不擅长女红,该是更容易无聊吧?不如,跟爷出府玩上一晚。爷可知道很多玩耍的地方。”十四阿哥殷勤的介绍。总得给我感觉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劳十四爷惦记,奴婢是十三爷的侍女,自然要事事耐得住。”我可不敢再跟你出去,上次去青楼的事还没完呢。
“在担心?”十四阿哥似是看穿我的所想,失落一笑“对爷成见很深哪!好了,爷已经跟十三哥打过招呼,绝不会再与你为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去的好。
见我依旧无动于衷,他自嘲一笑“你怕爷?还是怕爷带来的麻烦?”
见我依旧不说话,他索性将窗子一关,生生隔断我的视线。接着拉起我的手就往屋外走,跨出房门后,他似想起什么又返回屋里,不一会拿了斗篷出来,不顾我自己穿的暗示,径直给我系好带子。随后就拉着我避开人群出了府。
坐在宽大的马车上,我掀起帘子看看街道,心中十分郁闷,他这是黏上我了?我到底哪里对了他的胃口?“爷要带奴婢去哪?”
“爷的别院。爷之前说的并非虚言,爷滑的也是上乘。今天就让你看看也得风采。顺便,”他说着看向我,“教教你怎样滑。”
“可是,奴婢并不想学。”我是真心话。他滑的如何我并不感兴趣,他要跟十三阿哥比我是没办法,可是为何总让我当裁判?
“射箭骑马你可是自愿?”十四阿哥反问“难道说,只有十三阿哥才是阿哥?”
“……”十四阿哥总是弄的我无言以对。以权压人,算不得新鲜,却屡屡奏效。
“朔风卷地河水冻,新冰一片如砥平。何人冒寒作冰嬉,练铁贯书当行滕。铁若剑脊冰若镜,以履踏铁摩镜行,其直如矢矢逊疾,剑脊镜面刮有声。左足未往右足进,指前踵后相送迎;有时故意作敲侧,凌虚取势叙燕轻;飘然而行陡然止,操纵自我随纵横……”十四阿哥自得地吟起了诗。
到了十四阿哥所谓的别院,我还来不及欣赏参观,就被他领着来到一大片湖边,上面同样结满结实的冰,看不出为什么特别。十四阿哥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教我?
十四阿哥接过护院准备的冰鞋,邪魅一笑“你一定在想爷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滑冰。”见我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他淡淡收起笑“就是因为这是郊外,天气比城里寒,冰更结实罢了。”
说着一脚用力向前滑去,把各种冰上动作一一上演一番,末了还来了个抛投落地的姿势。看到他表演了这些个高难度动作脸还不红就只是稍稍气喘,我不由感叹“真帅呆了。”
“比十三哥如何?”但是听到他这番让人反感的问题,再看他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违心的打击他。“在奴婢眼里,还是十三爷的飒爽英姿令人着迷。”
“你……”十四阿哥气噎。他看了一眼我的脚,邪佞之色升腾,猛的将我拉向冰面,大力推向湖心,随即远远滑开。
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目瞪口呆,两股战战,身体前后摇摆着保持平衡。而可恶的是十四阿哥在边上滑的不亦乐乎。
我又恨又怕,可是只能向着唯一能帮我的他求助“十,十四爷,奴婢不会滑……”
“爷知道。”他又轻松完成一个“童子拜观音”的姿势,之后解气的笑道“要你的十三爷来帮你,可好?”说着作势向湖边滑。
我赶忙阻止“十四爷度量大,哪能跟我一介婢女一般见识?那不是自降身份?”
“可是,”他说着转身看向我,眼里掩不住阴谋得逞的笑意“帮你爷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不是?”
“求你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看见冰就胆寒,此刻站了这许久,腿早已僵冷。说完我的身体应景似的晃了起来。
十四阿哥也随即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迅速的滑来把我稳住。“笨蛋。”
“谢谢!”言不由衷的道谢,我可没忘是何人让我陷到这般境地的。
“先放松,试着用脚去维持平衡。”他扶着我的双肩,细细讲到“你看着我,别看冰。”
我试着忽视自己在冰上的事实,看着十四阿哥,一抬头便陷入他深邃的眸子,心不由漏跳一拍。见他也是一愣,我连忙摒弃这不该有的尴尬说道:“十四爷,你松开些,奴婢来试试。”
他仔细看着我,最后确认“不怕摔了?”
“怕,但是不摔倒,怎么学会滑呢?滑到跌跤也是提升学习速度的途径啊。”我退出他的臂弯,试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动了一下,可是还是不敢滑。
看了一眼十四阿哥那眼底的“就知道你不敢”的笑,我猛地向前滑去,但是重心太过靠前,我一个大字形摔倒了湖面上。
十四阿哥轻松地滑到我的身侧,将我扶起,叹口气“爷就受受累,当你的拐吧。虽说滑一次不能学会,至少能知道怎么滑。今天就先感受一下。”
之后十四阿哥手拉着我,晃晃悠悠的在湖面上滑了起来,直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三个人才作罢。
“八哥,九哥说的不错,老十四这是见色忘义!”一个圆胖的男子,大声说道。
“十弟,休得乱用词语。”八阿哥一记眼风扫过,体贴的制止了那十阿哥刺耳的言辞。
“八哥,十弟可有说错?”九阿哥不依不饶的看着十四阿哥“老十四明明说好去去就回。反倒最后只是派个奴才告诉说有事,不来。白白的害我们在酒楼苦等。”
“九哥……”十四阿哥被人拿捏却辩驳不得。
“今天可不能轻饶了老十四。”憨直爽快的十阿哥拐拐八阿哥“听说,老十四这别院藏着好酒呢!既然来了,就拿出来让哥哥们尝尝。”
“一定的,哥哥们今天不醉不归。”十四阿哥边脱冰鞋,边爽快应道。
我连忙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也开始脱冰鞋。穿着冰鞋怎么行礼?
“地上凉,十四弟扶一把。”八阿哥吩咐正欲上岸的十四阿哥。
“嗯。”十四阿哥果真听话的扶着我上了岸。
以前没觉着,现在才理解张丽蓉说的,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着我看着是多么不人道。看着那哥儿四个细嚼慢咽的吃着,而我站在一旁,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你可唱曲?”十阿哥墨黑的大眼睛看着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豪爽说道,“唱得好,爷有赏。”
顿时我无语,这不是明摆着要我助兴?我心底一阵不舒服,果然第六感是准的,也不知道这十四阿哥是否是成心的寻我麻烦。为难的抬头,“奴婢……”
“十哥,这丫头笨得很,还是让我挑几个机灵的奴才来唱吧。”十四阿哥总算仁义了一回。我在心里暗暗赞道。
“何必多此一举?莫非十四弟不舍得。”九阿哥细长的单凤眼带笑,让十四阿哥无从拒绝。甚至是八阿哥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随意唱一支吧。”八阿哥和气的说道“欢快些最好。”
“那就什么内容都可以?”我最大的争取自己的权利,我保证听了这个歌他们会不知作何反应。
见他们不反对,心中一乐。我清清嗓子,准备好好看一看他们的反应。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噗嗤,十阿哥跟十四阿哥同时将口中茶喷了出来,九阿哥则扭曲的抽抽嘴巴,算是乐了,八阿哥则无奈的摇头,而十阿哥却觉得不够似的,对着八阿哥一咧嘴,“八哥,八哥,说的多像八嫂……”
还在哈哈大笑的他全然不觉八阿哥跟九阿哥俩人的脸色变得阴沉。最后还是十四阿哥干咳几声让后知后觉的十阿哥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些不受欢迎又戳人要害的话。
“八哥,我……”十阿哥手足无措的要说些什么。
只见八阿哥拍拍他的肩,转头问十四阿哥“十四弟,八哥很久没滑冰了,怕是生疏了不少。怎么样,一会与几位哥哥一同玩上一玩?”
“好!”十四阿哥爽快地应道。接下来是沉寂的用餐,我也趁着这会在十四阿哥的默许下下去用了些饭。
饭后,四位阿哥穿上冰鞋在湖面上滑了起来。没想到就连十阿哥这个大条的阿哥都滑的不错。只是十四阿哥并没有放我回十三皇子府,让我继续冰上摔打着练滑。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将冲出云层的太阳,没有什么实质性温度的照在湖面上,拉长了正在冰上运动的四人身影。
八阿哥温润的形象于此刻已消失不见,他的动作敏捷流畅,轻盈滑动的瞬间搅起下摆,飘飘然若凭虚御风的仙人。另外三人则玩起了冰上跳高——三人轮流交替的蹲在地上,另外一人则从远处快速滑至猛地起身,接连两次起跳后轻便落地。从没见过这般玩法的我看的目不转睛。我拽着岸边垂柳枯枝借力向前靠近些。而枝条上的雪渣则随着我的动作飘洒到起得头上、肩上、斗篷上,俨然一场人造雪。
晚上在十四阿哥别院用了饭之后,几位阿哥就先行离开了。十四阿哥随即要护院驾上马车,送我回了十三皇子府。
下了马车,十四阿哥把一盏灯笼递给我,在我转身的瞬间又轻飘的说了句“夜里小心。”
我的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不知怎的耳边就想起这样一句话,在夜里给你一盏灯的人是你的良人。我惊慌的看看四周,却发现根本无人,只有十四阿哥离去的马车发出咯吱咯吱的轧雪声。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