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王爷旨意。”冯轼和冯艳同时拱手回令道。
在穆君豪刚走不久,我便慌忙关上门。回头问曰:“冯轼,我知道你是皇上的贴身带刀侍卫,你不跟着皇上,怎有闲情到此?”
“是这样,皇上放心不下青荷小姐的病情,故意托我来看看。”冯轼干脆利索地回答道。
“你回去告诉你家皇上,本小姐还没到招架不住的时候,不必如此热情,我不习惯。”我没好气地说道。
“你……”冯轼欲言又止。
这时冯艳站出来说道:“青荷小姐,皇上也是一番美意,若有叨扰,你还是体谅一下我们做下人的难处吧。”
“昨日在从寺庙下山途中,救出我的人可是你——冯轼?”我严肃地质问道。
“有我一个倒是不错……”冯轼眉头皱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有一人。”冯轼倒也毫不掩饰。
“可是一个蒙面的女人?”
“蒙面,男女我就不知道了。她擅使暗器,二寸余长的飞刀,刀刀毙命。她刚一出现,就击倒七八个蒙面壮汉,我赶到的时候,几乎已经全部倒地了。当她正要带你走的时候,我对她说我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奉圣上之命保护姑娘,把人交给我即可放心。她点点头,没留下一个字就离开了。”冯轼回忆着说道。
这时,正在煎药的春丽说道:“哎,当时有一个蒙面人倒在我身边了,我可是看清插在他胸口的飞刀刀柄上,好像有个图案。”
“图案?什么样的图案?”我急忙问道。
“大概……”春丽撅着嘴巴回想着,缓缓说道,“大概是一个凤凰一样的图案吧……”
凤凰?
我心头一紧,忙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老祖宗给的那枚戒指——难道是和我手指上的戒指同样的凤凰图腾?我正想展示给春丽看,又恐冯轼和冯艳发现了会多想,便另一只手捂住作罢。我在心里暗自思忖,和我有着同样使命的人是否还会出现,他们又是谁?戒指赋予我们的使命又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总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
“我还有一事不明。”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
“青荷小姐但说无妨。”冯轼说道。
“关于小王爷……他的头发可是生来就是如此?”我在这个疑问说出口的时候还在考虑这样问是不是个错误。
冯轼和冯艳彼此相对着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疑问显得比我还要重。冯艳先开口道:“我自打四岁便跟在王爷左右,那时起我便看见王爷的发色与他人不同,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我总觉着王爷是心事重重啊。”
“可是这说不通啊。”
“小姐是说……”
“麟武王的头发若非外色所染,便只有一种可能。只是我还不确定……”
“小姐有话只管讲,这里没有外人。”冯轼说道。
“中毒。”
“啊?”他们两个人连同春丽都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片刻的平静后,冯轼一本正经地说道:“姑娘,这里是皇宫禁地,凡事不可妄下定论,更不能……胡言乱语。”
呵,这一点我比你们都清楚,但是本姑娘就是个直率性子,只信眼前的事实不信什么神鬼之说。何况这是穆天武的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之躯,尚且年轻就中毒这许多年却无人察觉到。
我小踱几步,在冥冥之中苦想,却始终无果。我问:“穆天武与穆君豪可是同母兄弟?”
冯轼立刻吃了一惊,赶忙说道:“姑娘不可妄猜,议论皇亲琐事,要遭凌迟之罪的!”
一边的冯艳却好似有什么心事,神色略显慌张,低眉转瞬间欲言又止。我上前望着他,殷切问道:“冯艳,你可是知晓些什么,可否道出实情?”
冯艳神色更加慌张了,他缓缓后退,额头居然有汗液沁出。
我再三诱使他说出实情,便直接说道:“冯艳,你自幼侍奉小王爷左右,理应关心你家主人。本姑娘对医术略知一二,自知小王爷的奇异发色定是中毒所致。这样的境况,你怎可不帮助你家主子,反而这般怯懦起来。”
“我没有!”冯艳突然被我的激将法逼得失去了退路,“只是……只是……王爷他……他再三叮嘱我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提起什么?”
冯艳内心深处果然还在矛盾中挣扎,他抓耳挠腮,似有一肚子话要吐出来却又不得不憋着。冯轼在一边更好奇了,他抓住冯艳的肩膀问道:“弟弟,你果真知道小王爷的秘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我也一直纳闷,正常人怎么会生得一头紫发。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若是说了,王爷会治罪的!”冯艳被逼到了绝路。
正在火炉旁拿着蒲扇往药锅下煽风的春丽看不下去了,就恳求道:“你们就别逼他了,看冯艳多为难啊。”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结果冯艳的话反问道:“那你就忍心你家主子一生都被毒药所害?”
“当然不是!”冯艳反驳道。
“那就跟本姑娘说实话,否则我就亲自去问你家主子!你怕死,本姑娘不怕!”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从冯艳口中我们得知一个天大的秘密——穆天武并非太后所生,他的亲生母亲早已在十六年前被打入冷宫。而穆君豪,才是太后的儿子。说来也巧,二十年前,满皇宫的后嫔妃子都不曾生育一个男婴。先帝得了痨病,身子骨日益衰弱,随时可能驾鹤西去。这满宫上下无一人不谓担忧,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一年的九月初七子夜时分,现在的太后也就是当初的皇后在东宫诞下一子。时值子夜,又是入秋以来丹枫红遍的季节,故取名君豪。而凑巧的是,当时的西宫黎贵妃也在一个时辰后生下一个男婴,为显浩然之气,以彰儒雅之风,名曰天武。日后,皇后有嫉妒之心,便百般刁难于黎贵妃。但按照嫡长子继承制,这皇位非君豪莫属。
然而不知怎的,在先皇驾崩前两日,君豪发色突变,一夜之间从乌黑变为绛紫。满朝上下皆以为是妖孽附体之兆,太医寻遍千方也未能再让君豪的发色变回来。先皇见状,遂差人拟诏,将皇位传给穆天武。那一日,新皇帝登基大典,四岁的穆天武在摄政王的辅佐牵引下坐上了龙椅。同一天傍晚,黎贵妃被气急败坏的太后打入冷宫,一关就是十六年。并放出话去,穆君豪的头发颜色突变,正是黎贵妃召巫医用了邪术诅咒所致。为使权力稳固,身份凌驾于万人之上,皇后买通了摄政王等重要朝臣,对外谎称穆天武便是自己的亲生太子,因当日两位皇子诞生沐浴时,下人抱错了襁褓才使他们颠倒了姓名。这在外人看来都是已经被识破的谎言,为毁灭证据,皇后秘密处决了一批宫女太监,以此灭口。所以,虽然当今皇帝是穆天武,但是太后却是对穆君豪宠爱有加的。而穆天武对此毫不知晓,其弟穆君豪却相反。君豪自那日以后变得郁郁寡欢,虽不是其生母,他却每逢重阳端午都在冯艳的陪同下去探望黎贵妃,足可见其忠义。
听完冯艳这番叙说,我们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每个人心中都似有千钧重量压得心头喘不过气来。冯轼瘫坐在圆凳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嘴巴微微翕动着,不知要说什么一样。
“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冯艳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实不相瞒,家母当年就是这批宫女中的一个,她是君豪的奶妈。”
“什么?”冯轼大惊失色,竭力抵制着这个事实“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说母亲是病死的吗!”
“大哥!”冯艳的眼中挂着泪光,“我亲眼看着母亲被赐毒酒,她……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当时躲在院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血淋淋的事实,我那日陪同小王爷在不远处玩耍,闻听这边一片哭喊声。当母亲端起那碗毒酒时,小王爷捂住了我的眼睛和嘴巴。那个场景……就是三生三世也不可能忘记!”
“这不是真的!”冯轼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好像精神分裂了一样,“冯艳,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可这就是我亲眼所见啊大哥!”冯艳哭诉着。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冯轼失声痛哭,“我要去杀了那个妖女!抱我杀母之仇!”
说罢,冯轼提起剑就要往外走。还好冯艳冲到面前死死挡住了他,并说:“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苦这般冲动!我不是不想报仇,这股仇恨在我心中不比你少,但你若此刻就去毕定刺不到太后不说,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冯轼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烈焰,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我走上前对他说道:“冯轼,冯艳所说极是,若是令母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看见你如此冲动地去送命。此仇早晚必定得报,不在这一朝一夕,你若是个汉子,且应宽下心来从长计议。”
冯轼的拳头狠狠砸在门板上,就此作罢。一边的春丽早已泣不成声,以至于炉子上的药都煎糊了她也没有察觉到。
“傻丫头,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你何故哭得如此伤心?”我拿出手帕递给她,顺便指指她身后的药锅,“这副药啊,我是喝不得了。”
第二章 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