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有宫女们一边面带羡慕地看着这嘉秀宫的盛况,一边看着那边玉烟宫寂寥无人的落魄潦倒的样子,不禁感慨真是花红无百日,圣意难揣测,想这瑶妃娘娘刚刚入住玉烟宫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不过短短时日,便落到了这般下场,真是令人出乎意料。也有宫女们面带不屑地提起瑶妃,说这瑶妃娘娘一向是目无下尘,最是看不起下人,苛责下人的,而且胆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敢诬陷雪妃,这下被皇上发现,水落石出,落到这般下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原也怪不得老天,她变成这样完全是自己的问题,根本与他人无尤。
倒是那雪妃娘娘,白白的受了异常委屈,若是这次被瑶妃娘娘白白地冤枉了可真是可惜,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倒是因为这样,皇上觉得愧对于雪妃,来得比以往更勤快了,对着雪妃也更加的温柔细腻,比以前好了百倍。
皇后娘娘的慕华宫到了夜晚,依旧是淡淡的灯光几点,浅浅的人影浮动,不动声色的样子,似乎这边雪妃娘娘的嘉秀宫的热闹与自己无关。
这日里,雪妃娘娘的宫女红缨带着几个动作麻利的小宫女反常地向着皇后娘娘的慕华宫中来,进了慕华宫正殿,远远便看见硕大的寒碧池静静地围绕着一座精致异常的小楼,池水清澈无比,沁透着深深的凉意,不停有金色的黑色的大小金鱼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追逐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叶子,簇拥在一起嬉闹着。
寒碧池上一弯坚实美丽的长廊,漆着朱红色的漆,廊上刻着龙凤的花样,周边不时不时又有一些捧着新鲜水果的五福童子,憨态可掬,又见一些形态各异的鸟儿,或展翅高飞,或低低盘旋,或者栖息在高枝上,那浑圆的眼珠展现出一副睥睨世人的的劲头,或有鸟儿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地面上轻轻啄着什么,原来是百鸟朝凤的图样。再往后走,这廊上的木雕图样更是花样翻新,层出不穷,若是细细打量,必能品尝出一翻别样的滋味。
红缨细细打量着这长廊,心内啧啧赞叹着,想着上次来这慕华宫时为了皇后娘娘宫女中毒的事情,情势紧张,竟然没好好观赏这精巧的设计和难得的美景,这次倒是可以一饱眼福了。想这皇后娘娘平日里幽居在此,不理世事,倒也有几分原因。这里就好比世外桃源一般,在这浮伦国后宫里的位置也是偏后,这皇后娘娘选择这里作为寝宫,而不是一贯的慈宁宫,倒摆明了要在这宫里明哲保身,不与人斗嘛。
虽然不明白她作为皇后,不与妃子争权,又一再将皇上拒之门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如今她既然已经嫁给了皇上,已经成了这浮伦国的皇后,这就不是她争与不争的问题了。目前的情况是,是这浮伦国后宫选择了她,而不是她选择了这浮伦国后宫,她无论怎样,都逃不过这后宫倾轧,你死我活的境地。
红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不停与这廊上急色匆匆的慕华宫的宫女们点头微笑,表达着亲切友好的意思。
红缨领着小宫女们停在了那小亭中,静静等着慕华宫宫女的通报,良久,才见一个小宫女穿着一身的冰绿色的宫服,梳着寻常发髻,慢慢地走了过来。
红缨立马收起了百无聊赖的心思,目光聚焦在慢慢走过来的宫女的身上,眼睛悄悄眯了起来,眼角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只见过来的是一个年岁不是很大的小宫女,面上虽然透着病容,却仍旧是瑕不掩瑜,一双清透的眼睛,小巧的鼻梁,唇形分外好看的小嘴,配着清瘦纤长,楚楚可怜的身姿,美丽无比。这看起来病怏怏的楚楚可怜的宫女便是如玉。
红缨见她慢慢走了过来,停下时还微微喘了几喘,面上更显得透明,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她上前去,低声说:“你不是中了那倒地不起的毒药吗,那毒药药性猛烈,最是伤身,连一个大汉都抵受不住,何况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据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恩准你歇息了吗,你不卧床养病,跑这儿来做什么?”
“姐姐又是为何来这儿,听那通报的小宫女说,姐姐是奉了雪妃娘娘的命令,特意戴了什么宝贝要献给皇后娘娘,是真的么?”
如玉亦是低低地说,声音显得沙哑而脆弱,就是站在红缨身后的宫女们听得都不是很清楚。
如玉慢慢靠近红缨,用更低沉的声音说:“莫不是雪妃娘娘又起了什么心思,想出了什么更巧妙的高招想要来对付皇后娘娘,还是说,姐姐奉雪妃娘娘的命令带来的东西里搀着比这南蛮之地的倒地不起更加恶毒的毒药,想要一并儿送皇后娘娘于死地吗?”
如玉脸上带着一股奇怪的神色,根本与往日截然不同,因为这匪夷所思的神色,她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眼里亦是带着不寻常的淡淡的无畏与锐利。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若要忘了以前的事情!雪妃娘娘岂是你得罪的起的,你不要一时大意失了分寸才好……”
红缨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浓的火气和威慑。她的目光中牵扯着复杂的情感,交缠不休,既有对目前面前这个人儿的担忧,还有深深的恐惧,最终,担忧被更深层次的恐惧所斩断,她眼里显现出决绝。
“雪妃娘娘又岂是瑶妃那没脑子的蠢货所能比拟的,上次的事情根本还没翻篇,你觉得雪妃娘娘会在此时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犯跟瑶妃娘娘一样的错误吗,莫不说这送来的胭脂水粉根本没动什么手脚,就是有什么,我红缨也会一一检查出来的,这毒药还不至于再次冒着雪妃娘娘的名头,再次流入慕华宫,你明白了吗……”
“想来雪妃娘娘也不会那样愚蠢,只是,姐姐,你一直跟在雪妃娘娘身边,依着你自己的心意揣测着雪妃娘娘的心意,可是你真的了解雪妃娘娘吗,你真的得到了雪妃娘娘的信任了吗,还是每次还是在提心吊胆着雪妃娘娘会将你再次丢回到大街上,原形毕露……”
如玉的声音凉凉的,带着说不清的意味,红缨听着,脸慢慢崩了起来,眼里流露出严峻的光。
“你不要命了吗,何必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赶紧给我住口!”
红缨低低地说,一双俊美的眉毛压抑不住的暴跳着,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她顾忌的两个人,那么其中一个便是面前这个虚弱而绝美的女子。
身后跟着的宫女们早就自觉退在了凉亭外,面色如常的样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一时间,倒也没有别的慕华宫里的宫女经过,如玉玉红缨又都压抑着情绪,远远看过去,两人像是正常的寒暄,并无半点问题。
“姐姐看来很是珍惜自己的性命呢,只是不要忘了妹妹才好,您心里除了雪妃娘娘和自己,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空地再想想你的妹妹吗?”
如玉声音凄凉,面上却浮现出一个脆弱的微笑,衬着苍白的面容,很是触目惊心的样子。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都是记挂着你的,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是十分赞成的,只是怎么相求雪妃娘娘,她都不同意,我们姐妹,本来生来便是他人的棋子,认命便是了……”
红缨貌似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面上亦是苍凉,声音中不由自主地带着微微的颤抖。
“那是你,姐姐,却不是我如玉,我如玉发誓,定不会再做他人的棋子,为他人掌控,我一定要自己掌握这一切,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如玉的声音少见的决绝,却又自知自己泄露得太多,自觉地闭上嘴,再也不说什么。
红缨担忧地看着她,一时间也是呐呐无言。
良久,如玉笑着,高声说:“不知嘉秀宫托红缨姐姐为皇后娘娘送来了什么珍奇的东西,还要带累红缨姐姐跑一趟,只是皇后娘娘实在是身体不适,无法亲自接见红缨姐姐,还请姐姐见谅。”
红缨会意,连忙也用高声说着:“如玉妹妹这话真是折煞红缨了,红缨是一介宫女,怎配面见皇后娘娘的妙容,皇后娘娘既然身体不适,托如玉妹妹你来查收是一样的道理,只是妹妹你身体还没完全养好,何不另外派遣其他宫女过来查收,白白的累着了妹妹。雪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早上有皇上命人送来的上好的胭脂水粉,据说是匠人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混合了十分珍贵的珍珠粉才制成的,一共才只一点,又听皇上命人送往慕华宫与嘉秀宫的数量各为一半,只是想着那么好的东西,雪妃娘娘怎敢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享用于皇后娘娘同等的数量,因此,才命奴婢送了过来,既显示了雪妃娘娘的一片心,又不至于白白的浪费了这好东西……”
说着,那些宫女们个个上前来,展现着自己手里的朱红色的托盘,掀开金线绣成的帕子,只见底下的精致小盒子里盛着的胭脂水粉皆是细腻的颜色,香味持久而独特,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红缨姐姐这是哪里话,既然是皇上吩咐的,照着皇上的旨意来办就是,雪妃娘娘这样做,却也是不必……”
第34章: 倒地不起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