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刘芳草点点头，说：“从我哥哥过世后，一直以来，都有这个想法，但是没有决定，所以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也想过我们还有弟兄三个，万一爸爸妈妈要跟着他们的话，我也就不操这份心了。可他们没有说出跟谁一起生活，不知道跟着谁合适，现在，我决定了，他们那么大年纪需要有人照料，既然他们做不了决定，我想还是让我的爸爸妈妈来我们这儿比较合适，所以和你商量。”
　　林秋定定地看着刘芳草，没有言语。
　　刘芳草接着说：“我大哥死了，我爸爸妈妈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我不能把他们仍在家里不管吧？当然，我的弟弟和妹妹不是不管，我是说比起我来他们不是很方便的。我弟弟在北京，一来太远二来我弟弟是和他的岳父母一起生活的，到那里我想爸爸妈妈也不会习惯，所以弟弟那里是不去的。我妹妹那里……比我这儿还远，我也想过了，我是姐姐，爸爸妈妈的事情该我这个做姐姐的管——你觉得呢，妈妈？”刘芳草把自己让爸爸妈妈来的原因和理由说了一遍。
　　林秋认真地听着，一直等到刘芳草说完。作为她来说，好像没有理由去管这件事情。她认为，这是儿子的事情，只要儿子同意，她能说什么？说老人是累赘，让儿子拒绝吗？那她同样也是老人，总不能光让儿媳照顾婆婆，不让儿子照顾丈母娘和老丈人吧？从内心来说，她有些不愿意，因为伺候老人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是需要辛苦的。谁知道老人将来要生什么样的病？老人的麻烦，只有到时候了才知道。但是，她没有理由这样说。就算心中镜子似的雪亮，也不能说的。刘芳草的大哥死了，这是意外，刘芳草结婚的时候，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如果是刘芳草和儿子结婚的时候这样说的话，同意不同意她有发言权，她是要为儿子考虑的，现在……她觉得她没有理由参合这件事情。而且看刘芳草的样子，已经做了决定了，不过是让她知道一下而已，那么她又何必这样那样地惹刘芳草不高兴？再说了，她知道自己每次生病都是刘芳草照顾她很多，惹刘芳草不高兴，今后的她也没有好处，毕竟自己也老了，还指望她来照顾自己呢。——又何必让刘芳草不高兴？人家的爸爸妈妈也是老人，照管一下当然是应该的。
　　林秋笑了，她的目光非常慈祥：“要是你妈妈她们真的来的话，我当然高兴啊。你妈妈来了，我还有人和我说说话，做做伴呢。”她也很明白，刘芳草的爸爸妈妈在的话，刘芳草对她的爸爸妈妈孝顺对她也不会差到那儿去，这点她还是确定的，因为刘芳草是懂事的人，就算对自己的爸爸妈妈有偏心，对她这个婆婆也不会差到那儿去，刘芳草也是很讲究很要面子的人，就凭这点，她才不会做那个让人笑话的傻事。这样的话，说不定她会跟着刘芳草的爸爸妈妈沾很大的光。
　　“是吗，妈妈？”刘芳草高兴地说。
　　她当然不知道婆婆心中的算盘，她要求的是婆婆痛痛快快的答应，现在看到婆婆十分高兴地接纳她的爸爸妈妈，目光中是惊喜——就在刚才她的心中还是不安的，她虽然知道婆婆不一定说出阻拦的话，但是也会给她讲一讲照顾老人的辛苦——当然是站在她刘芳草的角度为她着想，告诫她一下，让她慎重思考。本来她已经想好了婆婆在说出了那一类型的话后她的回答了。现在看来，那些话一句都用不上，还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哪里会想到林秋的心中另有隐情？林秋的年龄已经让她没有了年轻的冲动，对待事情时，她已经能够审时度势从对她有利的一面考虑了。她很明白她的话别人未必肯听，她也没有资格对别人的决定指手画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博取别人的欢心，让别人不讨厌她。这样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别人才会好好照顾她——她要的是安宁幸福。
　　林秋沉思许久后笑道：“是啊，我也老了，你妈妈和我年龄差不多吧，你们都忙，我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你妈妈来了，正好和我做伴。再说了，没有了你哥哥，你照顾你爸爸妈妈也是理所当然的。”
　　张羽佳坐到餐桌前就高兴地嚷起来：“爸爸，今晚妈妈又做了好吃的。”
　　张新志看到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当然高兴，他眉开眼笑地说：“咱们快吃，多吃点。”说着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从盘子里面夹菜。
　　刘芳草走了出来，看到张新志的样子，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和小孩子一样。
　　张羽佳扭头对刘芳草说：“妈妈快来吃饭，要不我们就都吃完了。”
　　刘芳草笑道：“你们吃，你们吃完了，我做更好吃的。”
　　张羽佳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刘芳草的跟前，抬起头望着她，说：“那我不吃了，等着妈妈做更好吃的。”
　　刘芳草仍然一笑，伸手抱起女儿，说：“走，快去吃，吃完了在做，还没吃呢。”她走到桌子跟前，把女儿放到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另一只椅子上。
　　张新志看着女儿，用筷子敲了一下面前的盘子，说：“不等着吃更好吃的了？”
　　张羽佳歪了歪脑袋，嘟起了嘴巴，说：“妈妈说，吃完这些了才做。”
　　夜很安静，张羽佳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刘芳草让床头的灯一直亮着，她的身后靠着枕头，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张新志抬了抬脑袋，说：“怎么，你不睡了吗？”
　　他的眼睛盯着刘芳草，等着刘芳草躺下，但是刘芳草仍然一动不动，张新志保持着自己的这个姿势有些累了，他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枕头上。
　　半晌，刘芳草叫道：“新志——。”
　　张新志的目光转向刘芳草，等待她说话，但是刘芳草没有了下文。
　　张新志皱了皱眉，说：“怎么了，你说呀。”
　　刘芳草把目光聚拢到张新志的脸上，小心地说：“新志，我已经决定了，就让我爸爸妈妈来咱们这儿住了。”
　　她是在和张新志商量。但是，她用了肯定的口气。
　　“那——爸爸妈妈他们愿意来吗？”张新志问。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说过了多次，每一次都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做最后的结论。这一次刘芳草这样说，他没有感到意外。对他来说，来也好不来也好，都无所谓——刘芳草是人家的女儿，人家来也说的过去，又不是故意找麻烦的，是儿子死了不得已的，如果人家儿子活着，恐怕让来都不会来的。
　　刘芳草点点头，说：“愿意。”她看到张新志还是原来的平静样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接着又说：“我已经和你妈妈也说了，你妈妈也愿意让他们来。”说完，刘芳草目不转睛看着张新志。
　　张新志没有动，半晌，他说：“愿意来的话，就来吧。我也没意见，同样的老人，我也不能说光管我自己的妈妈，不管你的爸爸妈妈。只是——他们来了，怎么住？”
　　刘芳草知道张新志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会说出什么推辞的话的，因为她对他的妈妈很好，一直都很好，他在这个上面找不出刘芳芳的毛病，他不敢说不管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对一些事情，张新志也并不是很有心机，他是只要他痛快了，什么都不管的主。刘芳草还能不明白吗？再说了，对于爸爸妈妈的事情，都已经说了很多次，前前后后都说到了。也就差这最后的决定。只是，到了这决定的时候，张新志提出的问题才是需要他们解决的问题。
　　刘芳草说：“你说呢？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住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也只是给他们租房子或者盖房子了。可是，盖房子我们哪里有地方呢？你说。”
　　张新志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搔搔自己的脑袋：“这说来就真的来吗？我怎么觉得好像不可能——不是真的那样？”虽然这件事情说过很多次，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但是这突然的摆在面前，他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刘芳草叹了一口气，她也是觉得有点异样的，就算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觉得有些突——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地方……如果要是盖房子的话，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土地和别人做对换，当然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再说，这盖房子不是一句话，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盖起的吧？租房子的话……倒是行，村里有往外租房子的人家，咱掏钱就行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刘芳草没有说话，这些她也没有考虑的太多。
　　张新志接着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事，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你们慢慢商量吧，我怎么都好说。”
　　刘芳草看着张新志，半晌才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爸爸妈妈来了，是个累赘，因为在他们行动不方便的时候，咱们要伺候。你——考虑好，现在说不同意还行，如果要是现在说同意，等我爸爸妈妈来了，你再这样那样显露不满——”说道这里，刘芳草笑笑，然后接着说，“张新志，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咱们丑话都说在前面！”对她来说，张新志欢欢喜喜同意自己的爸爸妈妈来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这样自己的爸爸妈妈将来才不会委屈。其它的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