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菲和何晏是乘坐最早的那趟班车赶到刘芳草所在的这个县城的。本来刘芳菲是一个人来的,但是何晏不放心,也和刘芳菲一起来了。何晏心里很明白,烧伤很难看,很吓人的。尤其是像刘芳草那样很严重的烧伤,连头发都没有了……还能好在哪里?说不定会吓坏人的。陈雪平打去电话告诉了这个消息,刘芳菲就哭了,她说死了一个哥哥,又来一个毁容的姐姐,这是为什么?尽管陈雪平再三说只是头部,脸上没有被烧伤,刘芳菲也不信,她以为刘芳草肯定是很严重,陈雪平隐瞒着不让她知道。于是埋怨陈雪平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陈雪平说了是刘芳草不让说的,现在她知道刘芳草已经出院,觉得没事了才告诉刘芳菲,只是让刘芳菲知道一下,不用担心的。可是,刘芳菲哪里会不担心?整整一个晚上,刘芳菲没有怎么休息,除了哭就是说,搞得何晏也没有怎么休息。天气还不明,何晏就把他的妈妈接下了车,何晏说:“大姐平时喜欢吃什么东西,咱们买一些吧。”
何晏平时说话不多,但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情,就要去做,很难改变。而他一贯也很慎重,刘芳菲很少管他的事情。何晏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下厨房,只要他在家,刘芳菲是不做饭的。何晏对刘芳菲也极好,家里的所有事情大都是他管。刘芳菲很少操心的,家里没钱了伸手向何晏要,就连柴米油盐也是缺了那一样何晏就往家里买那一样,刘芳菲只要动一下嘴就行了。何晏说过,家里的事情是不让刘芳菲管的,就算他挣不到钱,出去偷也要让刘芳菲过上好日子。在这点上,刘芳菲有些沾沾自喜,她知道她嫁了一个心痛她的好老公。而这些,刘芳草是永远无法和刘芳菲相比的,所以刘芳菲在刘芳草面前总是觉得很优越。
刘芳菲四处看去,身边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只是没有一张面孔是她熟悉的,这种陌生让她心里凄凉,叹口气说:“买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大姐不是很讲究吃的人,在家里的时候有什么吃什么,从来也不说这个好了那个不好了的,我也说不上她喜欢吃什么。每次来她都埋怨我买了东西,不让买的。要不就给小佳买点吃的,小孩子的东西无所谓,不然我大姐看到咱们买的东西又是数落我,又该不高兴了。”
何晏笑了,他在笑刘芳菲的幼稚:“那是你姐姐怕你花钱而已,当然你们是姐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看到你买了东西,不高兴是表面的,心里想的还是不一样。再说,哪有看病人不买东西的?”
刘芳菲反感何晏这种说法,觉得何晏是小看她的亲人:“我大姐不是外人,你别这样说我大姐,我大姐喜欢人不喜欢东西,和你姐姐不一样,看见带着东西去就高兴,不带东西心里不满意的。”
“哎呀,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什么时候也会借机污蔑别人。”何晏忙赔小心。
“我说的不对吗?我大姐是看人亲,你姐姐是看东西亲,就是不一样。”刘芳菲毫不客气地说。
何晏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他当然不满意刘芳菲对他姐姐的评价了。翻起白眼看了刘芳菲一眼,说:“哦,你大姐好。”
“当然,比你姐姐好。”刘芳菲看见了何晏的那个眼神,知道何晏的意思,心里暗暗笑了。
走到一家超市门前,何晏说:“就从这里买东西吧。”
“好。就少买一些,我们赶紧走。”刘芳菲说。
她虽然在和何晏说话,但是惦记着大姐,心不在意的。越是靠得近,心里越是不安,她想象不出大姐变成了什么模样,只是想快点见到大姐。
刘芳草把所有的家具统统拭擦了一遍,让镜子般光亮的家具本色代替了原来清一色灰土土的暗淡,又让污迹斑斑的地板也变得光洁可人,接着把所有的脏衣服收拢到一块。整个房间里经过刘芳芳的打扫整理变得焕然一新,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刘芳芳松了一口气。——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她站起身来,感到虚脱一般的累。在医院里待了多少天,虽然她不是生理上的自然疾病,但是,这样的事故远远超过自然疾病所带来的心理伤害。那些日子虽然过去了,但是在她的精神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现在想起那噩梦般的情景,她都无法认可,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她的经历。现在,她是回家了,可是回到家里的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原来的她,这个家是不是她原来的家。她的这个感觉非常怪异,好像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刘芳草努力地回想,想把现在和以前衔接起来。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还是算了吧。刘芳草心中只能想到,昨天和今天是不一样的,也许今天和明天也是不一样的。人,所能感受到的永远是当下吧。
出了一会儿神,刘芳草把所有的脏衣服拿到卫生间,然后把洗衣机上的电源都插好,开始洗衣服。洗衣机“嗡嗡”地转动,有飞溅的水花落到地板上,因为带着泡沫,所以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凸起。刘芳草看到洗衣机运转正常,才把所有该洗的布鞋收拾到洗衣盆里面,然后倒上水用刷子刷洗。
“大姐。”
刘芳芳正在用力地刷洗鞋子的时候,在洗衣机转动的响声中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还有砰砰的敲门声。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细听,果然是外面有人在喊,她急忙站起来往外走。
“怎么不来开门?”刘芳菲扭头问何晏。她心中着急,以前来的时候只要她一喊,姐姐马上就答应着出来的,今天喊了好几声了,姐姐都不来开门,她是不是很严重?想着,刘芳菲心里更加焦急。
“大概是没有听见,不要瞎想。大嫂不是说了没事的吗?要不就是忙着什么没有听见。”何晏说。
看着刘芳菲焦急的模样,他只好安慰她。其实,他也心中没底。想想吧,一个人被火烧着了,能有什么好?
刘芳菲一边敲门一边又大声喊:“姐姐。”
“来了——”刘芳草听清了,是在喊她。
打开门的刘芳草一眼就看到了妹妹,她感到一阵惊喜。但是刘芳菲一脸的焦急让她觉得心痛,她知道妹妹是在担心她的,为了让妹妹放心,她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没事,让你不用担心的。”
刘芳菲猛然看到刘芳草的时候,似乎有些不相信,她以为姐姐会面目全非,让她感到害怕的,没想到姐姐仍然和以前一模一样,她悬在喉咙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松了一口气,刘芳菲才说:“哎呀,大姐,你吓死我了。”她扭头捶打了一下身边的何晏,因为看到姐姐好好的,她感到激动,脸上飞满了高兴的红晕,“我大姐还是那样。”她撒娇一般捶打何晏,“你看你看,我姐好好的。”说着很开心地笑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嘛,是你不相信别人的话。”何晏说。
“别在门口说话。”刘芳草退后一步,“都不进门了,忘了。”她笑着说。
“看到大姐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其它的就都忘了呗。”刘芳菲一边笑着说,一边往屋子里走。
刘芳菲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跑到沙发上,往后一靠就说:“累死了。”她用一个松松垮垮的姿势仰靠在沙发上。只要姐姐没事,什么都好说,她完全放心了。
“谁让你带东西了?说过多少次怎么不听?”刘芳草看到妹妹和何晏放在地上好多东西又开始了数落。
都是自家人,只要能够见面,知道彼此平安就可以了,不需要什么礼物的。在刘芳草看来,带礼物那是外人走的过场,自家人需要的是亲情,是心中那份牵挂和永远的祝福。
“都带来了,不要再说了。”刘芳菲摆手制止姐姐的话,她就怕刘芳草这个唠唠叨叨的说教,然后又对何晏说,“你看看,我说不让买吧,你不听,又让我大姐磨叨。”
刘芳草看到他们两个这种样子,只是无奈地摇头,然后去倒水,端了水放到茶几上才说:“不是我磨叨,你说说有什么用?都是自家人的,要是谁有个什么困难或者需要什么的话,家人该怎么帮就怎么帮,那是亲情,是实心实意的,谁都不用客气。平时要是也这样那样太多的理,反倒而是见外了。礼节,不能不讲,不过要看是怎么回事,在什么场合。对家人该怎样,对外人该怎样,这都有讲究的。对家人,虽然也讲究方式,但更多的应该是真心和关怀。表面的礼节,那是针对外人的客套。这是有区别的,你们怎么不懂?”
“你什么时候也是事多。”刘芳菲说,她就怕大姐对她说教,就像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说教她。
刘芳草笑了,说:“我事多也是针对你们,对别人也许我连一点事情都没有,我懒得说。”她冲妹妹笑笑,然后对何晏说:“先喝口水歇歇,你那么忙也来了,工作怎么样,能走得开吗?”
第三章 妹妹的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