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显然是王靓最不满意的，却似乎云峰把事情做的足够圆环，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王子豪仍旧低着头，微微点了点，像是也找不出什么理由。
　　“这件事，还是请叔叔处理吧。”
　　他嫌弃得瞟了佳佳一眼，冷光扫过方沨，便再次低下头，保持着第二次尴尬的沉默。
　　“处理！子豪，你现在是真的准备这么过下去了！”
　　云峰站起来，烦躁的在屋里走动，肩膀一颤一颤，脸也是通红的。
　　佳佳虽然不敢抬头，可看着他走来走去的脚，就越发不明白，她留下，值得他如此对王子豪吗？而且，哥哥好像确实，软弱了许多。
　　王子豪仍旧没有回答，眼光黯淡，完全是绝望的。对于王靓的这段指责，他毫无反应。
　　王靓终于停下了，更加愤恨得瞪住佳佳，好像从她身上能挖出什么，或者他这样瞪下去，佳佳就会自动消失似的。
　　“既然，云峰的意思是留下她照顾子豪，那就带回国内，至于身份的问题，也没必要再考虑，跟下人一样就是！”
　　一锤定音。王靓确定王子豪是没用了，连这样小小的事情都无法作出决断，懦弱而漠然的对王家也无所谓了。这次云峰算是欺负到头上，可王家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还被他握在手里，如此震荡时刻，王靓是不会惹恼他们的。
　　下人。佳佳对这个词语仍旧有些彷徨。她并不喜欢，可这意味着她会留在王子豪身边，并且可以照顾他。
　　“子豪，你看如何？”
　　已经下了决定，王靓却不知如何想得，等了一会儿，居然还是问了王子豪的意见，不过，声音中可没有征询的意思。
　　“全听叔叔的。”
　　王子豪低了低头，一成不变的无力的一句话，好像他现在，连站着的方沨都不如，毕竟方沨还是把腰杆挺直了站着的。
　　“方沨，子豪回国的行礼准备的如何？”
　　王靓平静下来，重新坐下，把已经抽过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问了方沨，语气含着不满。
　　“已经打理整齐，后天早晨可以准时上飞机。”
　　方沨躬了躬身体，稳稳得答道，波澜不惊的语气，一成不变的脸，确实比王子豪还要老道几分。
　　如此王靓算是满意了，点了点头，又嘱咐一句万万不可出任何问题，就立刻离开。走之前，把个厌恶至极的眼神留给佳佳，心想那句祸害，果真不错！
　　“方沨，送她回房间。”
　　王子豪年转动着轮椅，一个人回房间。这是佳佳来到之后，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得说到佳佳的事情。下人，下人，他心里，一遍遍得重复着这个词语。
　　“是！”
　　方沨退后一步答完，握住佳佳的手，竟然手心里全是冷汗。孩子此时尚且明白，刚刚那一场，是怎样激烈的争斗。
　　房间是酒店里一间小小的客房，除了温馨的布艺灯，其余一切都是酒店的风格。
　　方沨亲自把佳佳送进屋里，松开她的手，又把替她买的浴衣睡袍，明天早晨要穿的衣裳准备出来，才走到门口，却迟迟没有拉开门。
　　因为从那时开始，佳佳就一直呆呆的，进屋之后，安静得与往常判若两人，坐在床边的模样，孤苦伶仃。
　　“佳佳，少爷和方哥哥，都不会当你做下人。”
　　他终于走过去轻轻拉住孩子的手，那双小手冰凉而颤抖，她真的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啊！
　　“嗯，方哥哥，佳佳知道。”
　　孩子勉强得扯出一抹笑容，努力得点了点头。大大的眼里分明噙着酸涩，却没有泪溢出来，更没有哭。
　　“好好睡吧。”
　　摸了摸佳佳的头发，方沨站起来，小心得关上门。站在那扇门前，久久得停留着，却听不到任何走动的声音。只是隐隐的，仿佛有抽泣的声音。
　　佳佳十一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六岁的孩子。可方沨甚至怀疑，她哪怕只有六岁，也依旧会懂得今天这样的事情，她比别的孩子都要早熟几分。
　　现在的佳佳，还不懂得爱情是什么。她只是在听懂下人这个词语的时候，失落，失望。一直都知道哥哥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然后娶云思瑶，或者其他大小姐。哥哥就是哥哥，将来，她总要只能远远看着他。
　　可是这个词语，却忽然把将来拉的很近很近，这个词语，却忽然让她明白，她也许连哥哥，都再也不能称呼。
　　她害怕，充满了未知和被抛弃的恐惧，尤其是哥哥无力得面容和神情，王靓深痛恶绝好像恨不能她死了的眼神，更加让她觉得孤单，害怕。
　　她多希望那时候哥哥看她一眼，只需要如同小时候那样，她挨了打冲到院子里，坐在一棵树下，可以看到楼上，哥哥注目着自己，那样多痛，她都会忘记。
　　佳佳晓得，他们身在一个与外面完全不同的世界，哥哥，和她，永远不可能交汇。
　　“她怎么样？”
　　方沨走进小客厅，就听到王子豪低沉的声音。他手中握着一杯酒，全然没有二十岁青年人的活力，身上的气场复杂得连他都摸不清楚了。
　　“我想，佳佳是懂得。”
　　他甚至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孩子煞白的脸上，那种被抛弃的神色，时时刻刻都让他痛心，她不明白，该多好！
　　“早晚都要懂。”
　　王子豪低头，略略转动杯子，再嗅酒香，沉醉其中，眼神迷离。就要离开这里，终于要离开了，终于可以走了！
　　“可她才十一岁，少爷，佳佳已经够早熟了！”
　　方沨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她经历的苦难以及一切，远比普通孩子更多。她飞蛾扑火的冲到拉斯维加斯，甚至可能在一年内的某一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或者被那些地痞流氓拉去地狱里，为的只是寻找这个，她受了伤也无视的哥哥么！
　　方沨很少这样对王子豪说话，可以说他下了如今的决定之后，他没有任何一次企图反驳过他，可是面对佳佳的问题，他前所未有的激动。
　　然而王子豪沉默着，静静的透过旋转的酒杯，凝视着拉斯维加斯的夜景。繁华的，罪恶的，都市。
　　“这是她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方沨站得腿都开始发麻了，王子豪低迷得发出个声音，深邃悠远，如同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
　　命！多么可怕的一个词语，又是多么可笑的词语。对于王子豪，对于那个曾经从地狱里活着出来的男子，命，有什么意义吗！可是他强加给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孩子，是个飞蛾扑火般爱着他的人！
　　“少爷，没什么事，方沨就去休息了。”
　　他无意就这个问题争辩什么，如果王子豪不愿改变佳佳的命运，至少他还可以试着改变这个孩子的处境，或者未来，她还有机会。
　　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话。管住嘴，管住行动，最重要的是，管住自己的心，万万不要，动心！
　　“去吧。”
　　王子豪挥了挥手，独自凝望着拉斯维加斯的夜色。他依旧在做着告别，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坐上一晚上。可是不知为何，清晨醒来，才发觉他坐在佳佳房间的门前，一直对着的是那扇触手温暖的门。
　　什么时候来的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哥哥！”
　　门打开的很不是时候，也就是王子豪清醒了一些，推着轮椅转身的瞬间。
　　佳佳趿着方沨给她买的兔子头拖鞋站在门前，头发依旧乱蓬蓬的，眼睛也肿着，两边原本也并不清澈的眼白，也充斥着鲜红的血丝。她发出的声音意外，却比往常更加惊喜和兴奋，呆呆的小脸儿上，扯着大大的笑容。
　　“准备饿死我？”
　　王子豪没回头，捏着轮椅把手恨恨的冷声道。
　　“没有哥哥，佳佳去做饭！”
　　佳佳愣住挠了挠头，笑容收住一些否定过后，却又笑着跳起来，飞也似的跑进了厨房，拖鞋上兔子头的脑袋，跟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前后点头。
　　那真是双漂亮的拖鞋。王子豪想着，目光跟随着佳佳的拖鞋，到厨房，然后看着那扇透明的门里，小小的身影晃过来，晃过去，黄油融化的香气，吐司烤熟的浓郁，用味道渲染着早晨的阳光。
　　他想笑，扯了扯嘴角，却终究没有。茫然四顾，方发觉他从小客厅，一直推着轮椅跟着佳佳而来，然后，又坐了很久。他竟然已经如此习惯这轮椅了，说不定，他真的就永远也站不起来。
　　“你要想清楚。”
　　方波拉开门，对着刚刚回来的王子豪说话，神情严肃。他倒是头一次把那一头乱发给理了理，看起来清爽多了，虽然弄得比佳佳那头长短不一的东西好不了多少。
　　“方波，你得学学规矩了。”
　　王子豪停住，却没有看方波，说完这句话就推着轮椅回去。方波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那个背影回房间，捏住拳头，又松开。
　　那依旧是个王吧！
　　“佳佳，你来美国时候，坐的飞机也是这样吗？”
　　登上飞往中国的私人飞机之后，方沨企图从佳佳过去的事情中套出她来美国的方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