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方沨不禁闭上眼睛，不忍看到孩子被伤害的一幕，可王子豪坐在原地，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方沨！”
　　方沨迈出一步，立即被王子豪阻止。他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得瞪着王子豪，他何时竟然连佳佳也要如此铁石心肠得对待！
　　他忘了当初，他是如何承诺孩子，他忘了当初，他是怎样的疼爱过她，他忘了曾经，他是如何牵挂她吗？
　　然王子豪竟未对方沨的怒视有丝毫反映，看着佳佳的眼神，只是更加厌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勉强定神站起来的孩子，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对不起，哥哥，佳佳弄疼你了吧？”
　　可孩子站起来，努力得笑着。当初，哥哥不也这么纵容过她吗，无论她怎样的闹，怎样一次次得问那样的问题，他却从来都没有烦过，没有讨厌过她。
　　“你还没那个资格！”
　　王子豪低眸睨着孩子在他面前天真单纯到无害的脸，别过眼睛，讥笑着。
　　“孙佳佳，你刚刚真是像极了一颗肥皮球！”
　　嘲笑的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次，阴魅的笑着，刺骨的冷。
　　孩子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恐慌，好不容易调整出的笑容僵硬在顿时煞白的脸上，鼻息一动一动，胸膛剧烈的起伏，猛然额头不正常得冲上一股子红色，可她在此时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吸一口气，把那些回忆逼到了心底。
　　哥哥是故意的，他想让她离开，所以才用当年的事情吓唬她。那一次被当作一只皮球，甚至连皮球都不如的羞辱，是她记忆中最恐惧的夜晚。哥哥救了她以后，再也没人提起，可是没想到，再次揭开她伤疤的，是救了她的人。
　　可她不会生气，不会离开哥哥，因为正是如此，才让她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世界上，唯有哥哥是真心疼她的！
　　方沨纵然并不清楚那件事的细节，但仅仅看孩子煞白的脸色，涌上的血气已经隐约清楚，只是迫于王子豪的压力，完全不敢动。
　　“原来哥哥喜欢皮球啊！”
　　她恍然大悟般的咧开嘴嘻嘻的笑着，一副无心的模样。
　　“方哥哥，我们给哥哥买一只皮球吧！”
　　兴冲冲得抬起头望着方沨，真诚的笑容引得他一阵阵的心痛，却只是点点头，把那份关怀藏好，不让显露出来。
　　“我看不需要，你就是最好的！又丑，又肥，当皮球最合适不过了！”
　　王子豪几乎失控得吼出来，若不是他极力压制，连前面那些阴冷的话语都是用最后怒吼的声音说出来的。
　　挖苦，讽刺，他把能用的方式全部都用了，可是眼前这个丫头，居然根本不理会，她难道真的是流浪到脸皮厚得感觉不到吗！
　　“哥哥。”
　　佳佳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撒娇，虽然仍旧带着一点点的颤音，但是她蹲下来，蹲在王子豪脚下，仰起头，望着他。
　　“哥哥的腿好起来，佳佳就做哥哥的皮球。”
　　她的话，终究让一颗心痛到撕心裂肺，可她没哭，那个十一岁的孩子没有哭，默默，静静的笑着，流淌着的温暖，几乎扯走了他心中最后的决绝。
　　“方沨，带她去睡觉！”
　　面对着这样的孩子，王子豪竟然唯有这一句话可以说出。
　　“哥哥，佳佳自己找得到房间的！哥哥晚安！”
　　佳佳铭记着方沨告诉她的话，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她今天晚上已经作了许多，惹得哥哥很生气了，应该识相走开。
　　等了片刻，终究没等到王子豪的回应，佳佳也不生气，做了个鬼脸，对着方沨行礼之后，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天色已经沉寂，拉斯维加斯进入了最为繁华的夜生活。活色生香，流光溢彩的世界里，多少奢靡和颓废开始上演。
　　“少爷，方沨不懂。”
　　盯着外面迷乱如焰火的霓虹灯，方沨的声音里透出难以遮掩的疲惫和微微的责备。这一天，为了佳佳，他的心被蹂躏了无数次，此时，连喘息都疼痛。
　　“我让你做的事情呢？”
　　王子豪的声音沉淀嘶哑，没有回答反问。
　　“正在进行。”
　　方沨低头，正色道。他已经意识到王子豪回国的命令不是随随便便下的，更不是因为和佳佳赌气。
　　“很好，现在，更好。”
　　薄唇中幽幽吐出这些话，王子豪褐色的眸子映在落地窗上，反射着奢华的水晶吊灯金色的光芒，犹如深夜中观察着猎物的猎豹，连杀气都被小心的隐藏起来。
　　“你那个弟弟倒是不错。”
　　他悠闲得说着，兀自推着轮椅到酒柜边上，取一只夜光杯，将红酒注入，手指灵活捏住杯柱，凑到鼻端，闭上眼睛，仿佛正在欣赏这杯好酒。这一瓶，是他离开拉斯维加斯时，见到佳佳那年，波多尔酒庄出产的红酒。
　　那年，是葡萄成熟的最为丰满的一年，每一颗晶莹剔透得小东西，都如玛瑙石般漂亮，酿出的酒，才能如此清澈。
　　对于他这句话，方沨有些意外。本来方波只是他的堂弟，因为他家的缘故，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来到拉斯维加斯的第二年，王靓为王子豪请来一名医生，方波正是这名医生的助理。
　　到那时方沨才晓得家族里已经只剩下他们二人，再加上那医生不断夸奖方波悟性高医术好，就顺其自然得留下来接替了王家早已死去的家庭医生的职位。
　　不过方波不务正业，每天躲在实验室里，连对王子豪的检查也懒懒散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方沨着实看不出来他哪里值得王子豪欣赏。
　　“带他回国吧，你总会知道。”
　　似乎看出了方沨的疑问，王子豪竟然得意得笑起来，有时候，人生如美酒，越是雾里看花，才越有趣。
　　“是。”
　　方沨相信王子豪的眼光，听从命令之后，待他放下酒杯，便将他送往卧室。
　　那扇门关上，旁边的门打开，方波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冒出来，看着那方向，瘪了瘪嘴巴，耸了耸肩，他是骑虎难下了！
　　回国的日程非常紧张，翌日清晨，方沨就开始忙于打理王子豪的行礼，佳佳就跟在他身边手脚麻利的整理东西，做的并不比方沨差。
　　“佳佳，你做的蛮熟练。”
　　看佳佳迅速把一件衬衫折叠好放进行李箱，方沨忍不住夸赞。
　　想来她在云家的日子也并不好，才七八岁的时候就整天被呼来喝去，恐怕他们走之后，她的境遇更差。
　　佳佳捂着嘴巴吃吃得笑着，神神秘秘也没回答。方沨只好一笑而过，她是在这里，在王子豪跟前儿不愿意说。
　　他此时坐在窗前，依旧如一个抑郁症的人般直直得盯着窗外，似乎做着某种告别的仪式。
　　“哎呀！”
　　佳佳圆圆的鼻头动了动，惊叫一声，从方沨面前倏得消失了。那跑动的速度，绝不是个胖孩子应该有的，原来身材果真和运动能力无关！
　　不出几分钟，冷清的小客厅里飘过袅袅炖肉的香气，就连钻在屋子里的方波都忍不住探出头来，一双蓝色的眼睛迟钝的四处搜寻，最终停留在一只托盘的白色盅子上。这盅外面绘着青花，流金边，看着便觉食欲大增。
　　“哥哥。”
　　小心翼翼得端着托盘，佳佳边走边叫王子豪，声音青翠欲滴的，透着面对王子豪的时候时刻保持的兴奋声调。
　　王子豪并未理会，倒是半路杀出个方波，直勾勾得盯着她托盘里的东西，两只手已经挂在空中，只恨不能立时扑上去夺下那碗东西。
　　“这，这个是给哥哥的，厨房里还有！”
　　佳佳慌忙躲了躲，眼睛惊惧得瞪着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方波，双手不经意得把托盘紧了紧。
　　站在门口的方波眼里简直如演戏，一时失望，一时又光彩四射，未等佳佳的话音落下，已经彻底消失在他们面前，唯有个影子在厨房门前晃过。
　　佳佳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呆呆得看过方沨去。然方沨也无法解释，他这个弟弟，除了刚来的时候被导师夸奖过悟性高，一直以来他都怀疑他不仅仅是脑子有问题，而且可能是个傻子！
　　耸耸肩，佳佳大概是明白了。可想起方波的模样，仍然觉得留了几分可爱，他的脸原就不像方沨的那样棱角分明。
　　“哥哥，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佳佳炖了猪蹄汤。”
　　悄声在王子豪腿边站住，个子几乎和他坐着同样高，低声尽量温柔和顺的说话。可王子豪仿佛睡着了，闭着眼睛，并没有理会佳佳。
　　孩子仔细得看了看，他的眼皮没有动，坚决的闭着。可再看下去，手指扶着轮椅的动作却有些僵硬，骨节也清晰可见。孩子忍不住低头，偷偷笑起来。
　　“哥哥，猪蹄汤很好吃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佳佳都有些想流口水。以前都是偷偷的吃，越偷，越觉得美味无比。不过今天她没偷。而且从早晨开始炖着，到半上午的时候，猪蹄已经彻底软烂，况且，肉香还夹杂着中国绿茶的香气儿。
　　她说着就揭开了小盅的盖子，叮咚得好听声音，伴着香味四溢，连方沨的胃都跟着紧张起来，没想到过了三年，才十一岁的孩子就能煮出如此诱人的食物了。
　　“哥哥？”
　　孩子试探性的，又轻轻唤了一声。
　　第二次，王子豪仍然没有理会，眼睛仍旧闭着，但手指却越来越紧，就像方沨此时的胃，都在剧烈的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