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吕彻已经批阅了一天的奏折。太监总管适时送上茶点:“皇上,这是今年刚进宫的碧螺春。”
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吕彻随口应道:“嗯,放着吧。”丝毫没有要停笔的意思。
太监总管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皇上,那今天晚上要上绿头牌吗?”
自从柔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吕彻就再也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妃子了。太监总管这颗心呐,悬得慌。
吕彻轻轻回了一个字:“不。”手下朱笔没有丝毫地停顿。
上了绿头牌,就会看见舍妃的牌子,既然殷小谷躲着他,那他便不见她就是了。
得了这个回复的太监总管悄悄退出,让上牌的太监离开。
要说吕彻此前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吕彻对柔妃失望了,可是这后宫里还有其他妃子,再不成,那也还可以选秀女,可这现在……
太监总管深深地叹口气,希望吕彻能早点恢复过来。
殷小谷听说今天晚上皇上还是没有翻牌子,不禁皱了眉头。
自从柔妃之后,吕彻就再也没有临幸任何一个妃子,难道是忘不了柔妃?
殷小谷问宫女:“皇上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如果吕彻因为柔妃的事情郁结于心,那最好还是让太医来看看。万一吕彻因为挂念柔妃而病倒了可怎么办?
“啊?”宫女吃了一惊,以为殷小谷是怀疑吕彻不行,“这,这,娘娘,这种事情,就是皇上让太医看过,也不会让人知道啊。”
殷小谷没听懂宫女说的是什么事情,疑惑地望向宫女。
怎么宫女一副极为不好意思似的,怎么了?
等宫女解释清楚,殷小谷登时脸颊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的!本宫只是担心皇上病了。”
宫女看殷小谷这副娇羞的模样,心思一转,开口劝道:“既然娘娘担心皇上病了,不如亲自去看看?”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殷小谷受伤的那段时间,吕彻还经常过来看殷小谷,可是等到殷小谷伤好了之后,吕彻竟然没有来过一次。殷小谷又是个不知道争宠的,也不知道吕彻有没有忘了殷小谷。现在柔妃了,殷小谷现在过去,说不定皇上能想起殷小谷呢!
越想越觉得吕彻马上就能临幸殷小谷,宫女喜得笑逐颜开,拍手问道:“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些点心,让娘娘带去给皇上?”
说到点心,殷小谷想起那次太监总管说,吕彻喜欢她做的点心的事情,赶紧叫住宫女:“本宫自己做。”
殷小谷揉着面团,思量着吕彻到底喜欢吃哪一种。
殷小谷拎着点心去御书房的时候,见太监总管正守在门外,于是将食盒递过去:“公公,皇上最近怎么样?”
太监总管接过食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自打公主离开之后,皇上对朝廷做了整改,现在每天送上来的折子多了许多。”
几乎是卫依白刚离开大牢,吕彻就派人假装宫里的人,送消息给殷小谷,说卫依白已经离开。
殷小谷向太监总管点点头:“还请公公多提醒皇上注意身体。”说完就要离开。
见殷小谷要离开,太监总管并没有多留殷小谷,毕竟早上的时候,惠妃来过,皇上也没有见惠妃。若是太监总管现在开口留殷小谷,皇上却不见,那可不好。
太监总管躬身送殷小谷离开。
因为刚奉过茶水,太监总管也就没有立刻将殷小谷做的点心送上去,而是等一壶茶过后,才进去,将点心放在桌上。
吕彻批了一天的折子,着实有些累了,这才起身在旁边的桌上坐下。
太监总管边给吕彻倒茶,边说话:“先前舍妃娘娘送来了点心,奴才瞧着这些花样,可从未见过呢。”
吕彻听到“舍妃”两个字的时候,目光已经落在了点心上,果然见那些点心做得形如花瓣,再闻到扑鼻的香味,不由自主地伸手拿了一块。
吕彻吃完一块才问:“舍妃人呢?”
没想到吕彻竟然会问舍妃,太监总管在旁边,叠着手,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已经回去了。”
听到太监总管的这个回答,吕彻心中略有些不悦。回去了?殷小谷过来了一趟,居然就回去了?以前她做宫女的时候,都会把点心送进来的,怎么现在做了舍妃,就会拿乔不见他了?既然不想见他,又做这些劳什子点心哄他开心做什么!
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吕彻犹豫着要不要再吃一块。可又想,还是殷小谷不对!
既然她一直躲着他,怎么就不知道躲得彻底一点?做点心是什么意思?到门口回去又是什么意思?他都已经批了一天的奏折了,殷小谷就不能放下身段来哄哄他?这么多天没见,她也不来看他一眼!
越想心里越烦躁的吕彻,索性让太监总管把点心撤了。
太监总管虽然不明白,可也照做了。
没想到刚把点心放回食盒,吕彻又寒着脸让太监总管将点心拿出来。
太监总管手底下抖了一下,心想,皇上诶,您到底是要怎样?奴才这心提心吊胆的害怕呀!
好在这次放回桌上,吕彻也没说再让撤了。
挥挥手,让太监总管退下,吕彻这才微微眯起利眸,不确定地再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果然在花边的一角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瑕疵,让吕彻确认,这些点心,是殷小谷亲手做的。
殷小谷有个习惯,拿做好的面团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抬一下小拇指,蒸出来的糕点就会有一个缺口。
吕彻张口就咬掉那块,嘴角带着笑意,心想,可能殷小谷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情意。
太监总管还在琢磨着刚才将点心放进食盒再拿出来的意思,吕彻已经出来了。
太监总管赶紧跟上:“皇上,您这是要去哪里?”
鼻端好像还有点心的那股清香,吕彻顿了顿才说:“舍妃寝宫。”
太监总管一听,笑容立刻跃上老脸,心想皇上终于要临幸宫妃了!
这人一高兴,就会多说话。太监总管一路跟着吕彻,絮絮叨叨的。
“皇上,舍妃娘娘对皇上您可是痴心一片呐!”
吕彻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痴心一片?看见他就跑是痴心一片?
不知道吕彻怎么想的,太监总管继续乐呵呵地说:“之前皇上去上朝的时候,舍妃娘娘每次都远远地看着,虽然舍妃娘娘没说,可老奴看着就知道,舍妃娘娘是在盼着皇上呢。”
太监总管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希望能打动吕彻,最好是宠幸舍妃,把柔妃望到脑后去。却不知道,吕彻这段时间烦恼的不是柔妃,而是殷小谷!
听到太监总管这么说,吕彻有一刻的诧异。
殷小谷每天都在看他上朝?难道那天他上朝的时候遇上她,不是巧合?
吕彻顿住脚步,转了方向,回自己的寝宫。
太监总管看吕彻突然改变方向,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当天晚上,吕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索性起来看书。等着天光一点点放亮,吕彻几乎屏住了呼吸。
今天,就今天,上早朝的时候,他一定要看看,殷小谷是不是真的如同太监总管说的那样,躲在远处看他!
想到这里,吕彻轻轻笑起来,明天早上,他一定要堵着殷小谷,看她被他抓个正着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吃惊?害怕?害羞?
好不容易等到上朝的时辰,吕彻一路走,一路找,生怕找漏了殷小谷。只等到快出后宫的宫门了,也没看见殷小谷的半根头发丝!
吕彻狠狠一瞪太监总管,太监总管一缩脖子,茫然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吕彻。
吕彻狠狠一握拳头,没想到殷小谷居然敢不来!这个殷小谷,做了舍妃之后胆子就大了是吧!居然敢无视他这个皇上!
吕彻气得咬牙切齿,丢下等在金銮殿里群臣,往殷小谷的寝宫大步走去!
刚走出没多久,就听见宫墙那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吕彻屏息,仔细听着,想分辨是不是殷小谷的脚步。
殷小谷急得一路小跑。昨天晚上她不小心在榻上睡着了,夜里突然发烧,结果等她一睁眼,就看见宫女正在给她熬药,而前面已经响起上朝的钟声!
殷小谷跑得脸颊红红,虚弱的脚步却怎么都跑不快。
天啊,就让她远远地看一眼吕彻也行!
还没有许完愿的殷小谷,突然看见眼前横出一抹明黄!
一身湿汗的殷小谷,一头撞进吕彻的怀里,只觉得撞进了铁一样的墙上,撞得鼻子生疼。
怀里抱着殷小谷,吕彻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似乎很好。
紧紧搂着殷小谷的腰身,吕彻故意沉声问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殷小谷扶着吕彻的胸膛,小嘴开开合合:“臣妾……来看皇上……”
已经烧糊涂的殷小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没料到殷小谷居然会这么说,吕彻呼吸一滞,只觉得胸口好像突然翻起一阵巨浪,恨不得现在就吻上殷小谷的粉唇!
对!吻她!
抬起殷小谷的下巴,吕彻刚想吻下去,突然发现殷小谷的表情好像不太对,脸红得有些过头,而且身上的热气都快要烫着他了!
该死的,她病了!她病了居然还敢出来吹风乱跑!
赶紧让人送殷小谷回去,吕彻狠狠心,还是去了金銮殿,如果他因为殷小谷而不去早朝,朝臣定会攻讦殷小谷惑主。
再次醒来的殷小谷,看见的还是吕彻。以为在梦里,殷小谷抬起手,抚上吕彻的脸,柔柔地笑了:“皇上,您怎么都不来看小谷?小谷好想你。”
吕彻的目光如水般温柔,看着殷小谷:“既然想朕,怎么去找朕?”
这样温柔的吕彻,让殷小谷更加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毫无顾忌地撅起嘴,撒娇一般地抱怨:“皇上不想见到臣妾。”
坏心地捉住殷小谷的手指,放在嘴边,故意咬疼殷小谷:“胡说,朕怎么不想看见你?”
指尖的疼痛让殷小谷清醒。殷小谷眼里的朦胧睡意渐渐退去,细眉因为疼痛而轻蹙,眼里的讶然却渐渐加深,直到杏眸难以置信地瞪圆,微启的唇里,粉色的舌尖抵在贝齿上:“皇上?”
吕彻哈哈大笑,拇指揉着殷小谷忘记合上的唇瓣,低声在殷小谷耳边呢喃:“朕来看你了。朕以后要好好对你,再不让你想朕的时候看不见朕,小谷。”
第四十三章 两厢情,许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