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狭窄的陋室分娩了你,我的《小影》。你出生之日,我是那么的开心快乐。看着你漂亮的封面,欣赏你精美的内容,我曾经感到是多么的幸福。一个姑娘的美梦,装饰了我每一天的精神生活。《小影》啊,你就是我的心血,你就是我的梦想!而今天,我却在若大的广场这里扼杀你。我将在滚滚烟火中听到你的哭泣,我将在你的哭泣声中感觉到我的心在流血。姑娘的心啊,望着心爱的诗集化为一缕轻烟,望着心爱的作品即将湮飞灰灭,我怎能不为你掬下一把伤心泪呢?”
“……每天上街,我看到那些低俗的书淹没众多读者的眼球,看到骚首弄姿的女人占满报刊,看到凶杀色情的非法小报掏空读者的腰包。我的心一阵阵颤栗。是啊,天之高,地之阔,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一本小小的《小影》啊?”
“两千多年前,伟大诗人屈原紧紧怀抱着他的《天问》跳进了汩罗江,一段悲怆的历史令世人感叹。此时此刻,我也要向苍天发问:灯房姑娘演绎焚诗坑梦,也将化为一幕惊世骇俗的举动……”
尚六合读着、读着,声音哽咽了。她泪流满面,围看热闹的行人心中无不感到一阵震撼。大伙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姑娘如此有骨气,自己辛辛苦苦创作的诗歌滞销了。竟然在广场公共场合举行火葬,也不把它们当作废纸卖掉。
尚六合念完悼词,将手中的纸页扔到诗集中。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只打火机,她蹲下来,准备点燃。
就在她摁动一下打火机,一团火苗窜起来之际,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吼叫:“六合,火下留书!”
随之,一个小伙子冲上来,一下子打掉她手中的打火机。
“六合,你知道你这是在做傻事吗?”小伙子继续厉声责备她说。
尚六合抬起眼睛,这才看清楚阻止她即将“行刑”的不是谁,正是热恋中的男友唐明。
唐明使劲踩烂地上的那只打火机,再次劝慰她说:“六合,我说过,你的诗歌是优秀的作品,总有一天会让世人重新认识到它的真正价值!”
唐明的突然出现,阻止了这场轰轰烈烈的焚诗葬礼,尚姑娘顿时觉得内心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涩,瞬间百感交集,她忍不住扑在诗集上,放声恸哭,哭得浑身颤栗。
“六合,别哭泣了。如果你觉得这些诗集放在你家中碍眼,触景生悲,干脆就放在我家里,好吗?”小伙子抚摸着她剧急抽动的双肩。
就在小伙子安抚尚姑娘之际,吕玉雪和简伊春也听说了女儿的举动。两人也匆匆赶到广场,看着堆放在地坪上的诗集,看着旁边踩烂的打火机,想象着方才尚姑娘的举动,感慨不已。
吕玉雪万万没想到,女儿真的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她看见女儿眼睛里流满泪水,一阵怜悯之情涌满心头,颤抖地说:“六合,妈妈不怪你了,妈妈以后不怪你了。我知道,这些诗歌就是你一生的梦,就是你的生命!”
简伊春看到诗集中央有一张写满字的方格纸,好奇地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表姐为《小影》写的悼词。一字字,一句句,是那么的深情,是那样的悲壮,让她看着一阵阵的心酸。
她拉起尚六合的手,轻轻地叫一声:“表姐……”
她一阵唏嘘,不知说什么才好。
稍会儿,那天遇到的收破烂的老头听围观者讲述了方才发生的一幕情景,不由感动不已。他走到尚六合前面,说:“姑娘,你真是个有骨气的才女。这样吧,我要买你的一本诗集,赠送给我的孙女,我要跟孩子讲述你的故事。你的骨气应该感动高峰市民!”
收破烂老头的思想转变,让尚六合十分感动。于是,她把老头递过来的3元钱退回去,说:“老人家,谢谢你的鼓励。这本诗歌就当我送给你的孙女!”
“这怎么行呢,这毕竟是你的劳动成果,辛勤耕耘,就应该走进收获的季节。我手中的3块钱虽然表面有点脏,但这是我辛勤捡破烂的劳动报酬,我这区区3块钱买下了你的《小影》,才能够体现出了我今天的劳动价值!”
收废品老头这番话说的很朴实,已经深深地感动了尚姑娘。她没有再拒绝,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3块钱。
顿时,周围的行人也被收破烂老头的言行感染了,大伙儿纷纷掏出钱来,当场购买尚六合的诗集。
至此,尚六合感动不已,对于每个掏钱买《小影》的人,她都深深地鞠躬说:“谢谢!谢谢!”
当天晚上,莫石磊听了他的女朋友简伊春讲述尚六合在市广场中央进行焚诗坑梦的举动,感慨不已。于是,第二天早上到报社对编辑安排好当天的工作后,他便往下塘矿灯房采访尚六合。
灯房里,尚六合正在维修有故障的矿灯,她双手脏兮兮的。
莫石磊走进灯房,对尚六合打招呼道:“尚姑娘,打扰你一下,可以吗?”
尚六合抬起头,见是表妹的对象,说:“噢,是你呀,莫主编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还要干活呢!”
“哦,至多占用你半小时。”
其实,尚六合已经猜测出莫老总前来采访她,无非就是昨天她在广场焚诗坑的事情,记者往往对社会新闻特别感兴趣。于是不等对方提问,她就主动开口:“莫主编,你是来采访昨天我焚诗坑梦的事情吧。”
“唔,既然你已经主动说了,那我就随意问几个问题。”
“好的,你问吧。”尚六合倒是显得很爽快。
“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作品《小影》举行葬礼呢?”
尚六合沉思了一下,把几个月来销售诗集的辛酸经历缓缓地讲述出来。说着,说着,她深深地喟叹一声:“唉,看来我选择创作诗歌这条路真的错了!”
莫石磊鼓励她说:“尚姑娘,诗歌是中国文学百花园中不可缺少的一枝绚丽的奇葩,你不应该泄气,要振作起来,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这个社会一定会承认你的优秀作品的价值!”
“如今读者的兴趣与爱好都转移了,我每天上街,看到那些人不惜掏腰包抢买渲染凶杀、色情、赌博的非法小纸,而对于内容纯洁、没有故事情节的诗歌,许多人不屑一邵。我越想越感到悲哀,越想越觉得失望,真的很无奈啊!”
就在莫石磊采访尚六合之际,刚刚下夜班的邵望知道报社老总在矿灯房采访,邵不上休息,立刻从家中赶来,他向矿务局煤矿工人报社总编莫石磊讲述了一个让他感慨的事迹……
春节前,矿务局决定今年金秋十月开展纪念高峰煤矿矿庆80周年活动。邵望向自己老爸提了个建议,希望他以矿务局宣传部的名义打个专题报告,从矿庆活动经费中拨出数千元买下1000本《小影》,分发给全局安全生产管理人员和近年来的先进生产工作者以及劳动模范、安全标兵等。
尽管事前尚六合已经明确表态,只想通过市场来检验她的作品,而坚决反对以“官场运作”的手段来包销她的诗集。但邵望看到尚六合整天为自己的《小影》滞销惆怅,他也挺着急的。于是,他违背她的意愿,再次向自己老爸提出建议。
第二天,尚六合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听说刘部长已经写好了专题报告,申请从矿庆活动经费中拨款购买她的诗集,这份报告即将提交给雷局长审批。
她听说这事后,急匆匆赶到局宣传部,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刘部长见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只好当着她的面将那份报告撕毁,扔进废纸篓。
邵望叙说到这儿,感叹道:“莫总编,你看,尚六合就是这样有骨气的姑娘。因为她的诗集滞销,对自己的婚礼一拖再拖,结果拖来拖去,婚礼也告吹了。最让人感动的是,先前的丈夫牛正强帮助她垫支出版诗集的10000元钱,牛正强与她离婚时,主动提出作为补偿她的青春损失费。可是,她当场就表态,她绝对不要他的怜悯,她会早晚连本带息一块还清欠下他的款项。上个星期,一个收破烂的老头提出以3毛钱1斤收购她的诗集,她当场就对那老头说,宁愿一把火全部烧掉,也绝对不会把她的诗集当作废纸处理!”
“尚姑娘,你的事迹太感人了!”莫石磊赞叹一声。
尚六合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值得感人的,很多人都说我是傻妹子。现在想起来,我小时候树立当一名诗人的理想太幼稚了,真的有点可笑、可悲、可怜!”
莫石磊安慰她说:“尚姑娘,别这样灰心丧气。明天我就把你的事迹发表在本局报纸上,以及向《中国煤矿文艺》杂志投稿,相信经过媒体报道,你的《小影》一定会大放光芒!”
采访结束。莫石磊才情迸发,笔飞墨舞,下午就以报告文学的形式写好了特稿。
特稿写好后,他连夜拿给尚六合过目一遍,看看文章中所讲述的故事情节是否有出入。尚六合看罢,被莫老总的大手笔惊叹了,连她也被自己在文章中的凄美悲壮的经历感动得唏嘘不已。
第五十章 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