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时的秦善不像平素那般娇蛮,憨态使得她看起来愈加可爱。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儿,挨个儿地敬酒。几圈下来,就连甚少饮酒的蓝香婷都不知不觉地喝了许多。也只有闵成俊面色如常,剩下的三女脸上都有些潮红。
“哥哥真是好酒量。记得以前,哥哥可是‘一杯倒’呢!”秦善举着酒杯笑道。
闵成俊听得此言也是会心一笑。想起幼时同秦善姐妹关系亲近时,三人都还是少不知事,对书中所讲的江湖酒仙产生好奇,便威逼利诱命身边的小厮去偷酒来喝,哪料那初次碰酒,竟是只一杯便醉得呼呼大睡,为此事还被父王好一通斥责。再想如今的关系,三人都已长大,关系却大不如前。心中轻叹一声,嘴上却笑道:“都是多少年的事了,难为珊儿还记得。”
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冷坤开口说话了:“兄妹三人一同长大,这其间的情谊自是非同一般的。大姐还常跟珑儿念叨,我们三人幼时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是怎么忘不掉的。”话虽是这般说,脸上的神色却明显黯淡了下来。
气氛一时变得伤感。闵成俊坐在那里,浅酌着杯中物,目光悠长,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秦善的眼圈儿却是红了,手里捏着帕子,倒是放下了酒杯。冷坤低头不语,蓝香婷也只好把视线落在皓腕间的手链上。
她明白这种情形,自己是不好说什么的。她自幼生长在陵渊府,总归不是在父王母后身边儿长大的。要真是算起情分来,秦善冷坤两姐妹自然是同闵成俊深厚。蓝香婷突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一个外人,被一个隐形的圈子隔离了开来。这种感觉令她十分不自在,心中不免酸涩。
正在蓝香婷自怨自艾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宫人的声音:“主子。奴婢有事要禀告。”
在秦善的传唤下,一个宫女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蓝香婷认得,这宫人是哥哥闵成俊宫里的,这次酒宴并未将她带来,看样子,像是有急事。
果然,在那宫女在闵成俊耳边说了之后,蓝香婷便看到哥哥的脸色大变,下一刻却是站了起来,歉声对三位妹妹说道:“宫中有急事,看来为兄要先走了。改日自当来给妹妹们赔礼。”说罢欲要往外走。
“慢着!”只听一声娇喝,闵成俊停住了身形。
秦善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耍酒疯。秦善端起酒壶,迈着不太平稳的步伐嗔道:“大哥就这样走了?好不扫兴。中途离席,应当痛罚三杯!”
“是呀!”冷坤吃了点酒,说话也大胆了许多,脸上的笑意更添了酒意,站起身道:“三妹妹的生日宴,大哥中途离开本就不妥,再不明不白地没有个说法,岂不更让三妹妹寒心?要我说呀——”说着,便将桌子上的半壶酒拿了起来,伸到闵成俊眼前,浓浓的笑意散发着酒气:“喏,大哥应当把这半壶酒都喝完,我们姐妹才能放你走!”
“对!对!”秦善眉开眼笑地附和道:“还是珑儿的提议好,哥哥就是该罚!”
闵成俊心中有事,是一刻也不想停留,下意识地就想推脱。然而却见面前的两位妹妹,眉间有着明显的期盼。又想起方才的回忆,三人幼时深厚的情谊,心中也是一痛,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默不作声地将冷坤手中的酒壶接来,便往嘴里灌。秦善冷坤连声称好,蓝香婷却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但见闵成俊将酒壶放下后,目光依旧澄澈,也就放下心来。
闵成俊一走,秦善却仿佛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满脸笑意地豪饮了几杯,转眼间便瘫倒在了桌子上。冷坤摇了摇秦善,可怎么也摇不醒。朝蓝香婷报以歉意的笑,轻声说道:“三妹妹,我看今日就到这儿吧。大姐喝醉了,大哥又走了。咱们都吃了不少酒,也不宜再饮。”
蓝香婷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么久了,自己早就觉得头脑昏沉。便起身告辞。将冷坤留在前厅照顾秦善,自己则晃悠悠地走出去,想去差个宫女将隐岚与楉姜唤来。然后打道回宫。想想今晚的种种情形,没出意外,心底还是习惯性地松了口气。
应该算是宾主同欢了吧!
先前蓝香婷被劝酒的时候,秦善便告诉过她,他们所喝的酒名叫“美人醉”。当时秦善还笑言,若是取来的这三壶酒真能全被喝光,王宫中便要真有三位醉美人了。刚开始她还不以为然,总觉得就算这酒再好,也不及母后那儿的白若酒。可当一杯下肚的时候,蓝香婷便发现这酒的妙处。不似白若酒的醇香,而是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出前厅,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使得蓝香婷有股倒头大睡的冲动。只是她也明白,这儿不是久留之地。更何况,就连这白澜宫的主人都喝醉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添乱。抬头见对面有一宫女走来,当即便伸手拦住,叫她带着自己去找隐岚。
若是其它时候,蓝香婷完全可以等着那宫女将隐岚楉姜带到自己面前,可此时她醉意渐浓,神智却是清醒的,当务之急是要迅速与隐岚汇合,这样不能使用法术的自己便能安心了。只因她也不敢确定,这宫女的一去一回要多久。
宫女走在前面带路,大概是知晓蓝香婷不爱说话的性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闷头走路,蓝香婷也是头晕脑胀得很,强忍着醉意,使自己步履稍稳。即便如此,却还是堪堪跟上宫女的脚步。
“哎……你慢点……”也不知走了多久,蓝香婷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忽地清晰又忽地模糊,心想定是酒劲儿上来了,不禁大急。不知怎地,不能见到隐岚,她就是心中不安。
那宫女脚步丝毫不见减缓,回过头一脸怯意,对着蓝香婷细声道:“三公主,奴婢看您像是醉了,还是尽快找到您的贴身侍女的好,不然醉倒在半路有个闪失可就糟了。”说完迎面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臂便迅速向前走去。
“你……”蓝香婷很想命她松开手,只觉一阵晕眩,头脑像是翻江倒海地疼。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忘了自己有着中级灵师的修为,只能任那宫女拽着自己向前走去。
“三公主,到了。”蓝香婷只听见那宫女说的话,眼皮却异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浑浑噩噩间像是被扶到了一张床上,一碰细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澜宫,主殿内室。
冷坤命宫人将秦善扶到床上,便将人都遣了出去,心知冷坤公主与自家主子向来亲近,也都习以为常地应声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冷坤静静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水,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又恢复了恬静的神色。门外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四周也安静了下来,响起的只有秦善平稳的呼吸声。估摸着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冷坤这才起身,款款地向床上的秦善走去。
粉红色的纱幔没有落下,看着姐姐熟睡的容颜,冷坤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她仍是站在床边,怔怔出神。
“公主。”门外忽然响起了女声。
冷坤没有任何惊讶,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如今秦善正醉着,她也不用再伪装了。神色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冷清之色,那是种与世隔绝的疏离,不带丝毫情感:“人带去了?”
“是。”门外的人影一动不动。
“她没有看清楚是你吧?”
“公主请放心,当时药效已经发作,就算见过奴婢的面貌,待她醒后却还是会一片模糊的。”
冷坤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宫女做事,她没有什么理由不放心的。想了想便道:“你家主子的药,自然是信得过的。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只要此事一成,本公主便答应合作的事。”
“公主聪慧过人,相信您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宫人不卑不亢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赞赏。
“聪慧过人?”冷坤重复了一遍,忽地笑出声来。笑声之中有着满满的傲气。门外的宫人听着冷坤的笑声,头垂得更低了。也不等冷坤发话,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只是一晃,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冷坤疯了似地轻笑,许久才停了下来。像是变戏法般脸上又恢复了端庄。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瓶,打开塞子,放至躺在床上的秦善鼻间。只片刻,便见佳人幽幽醒来。
“做成了?”秦善醒来的第一句话直入正题,见冷坤含笑点头,便轻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我还怕自己真的发酒疯呢,若是不小心将不该说的话说漏了嘴,那可糟了。”
冷坤抿嘴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美人醉只是醉人,却不醉心。人看着是醉了,可心却还是跟明镜儿似的呀!”
“哈哈!可对于蓝香婷来说,美人醉可真的是醉得彻底呢!”一想到一会儿的“好戏”,秦善就笑得合不拢嘴。可惜,她还得老老实实呆在寝宫装醉,不能亲自到场。
“不只是蓝香婷。”
冷坤的话令秦善一愣,脑袋半天转不过弯来,道:“你说什么?”
第二十四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