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宁莨就对外宣布了他们成婚的消息,是在一张还算有影响力的报纸边角,出现一则小的报道。那一天,就成了美琪结婚的日子。
是个夏天,很明媚的天气。据说这样天气结婚娶到的女子,是千娇百媚,贤淑温柔的。美琪,希望她是这样。
章家根本没有准备任何事情,直到早晨周涛从外面回来,才有人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一个无纺布衣袋里雪白的纱裙。
“美琪!”
周涛推开门,少女正在整理衣裳。根据宁莨的安排,她好歹要做做样子和章一辰同房,同时以后要改称呼他的名字,叫叔叔不太像话。当初,美琪正是因为这个称呼而绝望,她那时才发觉,竟然已经不可能再有希望了!
“韩哥哥。”
美琪抬起头,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柔顺的笑着,少却了争地盘时候端着枪的飒爽英姿和明朗,加上长长的头发,竟真的如一位少奶奶般美丽。
“送你这个,新婚礼物。”
周涛说着,眼眶已经红了,递上东西便匆匆离开。他不敢面对她的平静,那是她千疮百孔之后换来的死一般的寂静。他只想给她一份礼物,让她还有机会记住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美琪捧着纱裙一愣,到周涛离开,才默默掀了无纺布。是一件雪白的婚纱,新制,面料考究,上等的物品。
毕竟是女孩子,美琪忍不住拿起来。记得上一次穿纱裙,还是在她十二岁生日那天呢!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可纱裙和哥哥的拥抱,一直是她心中最深刻的记忆,毕竟,哥哥的拥抱是很少的。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了,她得去厨房给章一辰准备午餐。
宁公馆无人知晓此事,章一辰、周涛韩波,没有任何人通知过。所以他们还是如往常一样准备餐点。章一辰略有些挑食,所以餐点精致些,其他人都好说,美琪和周涛韩波,一律都是不挑食的人。
“美琪,新婚快乐。”
韩波进厨房看到美琪,忍不住站住在她耳边道。他的笑同样有些勉强,新婚,真是个讽刺的词语。
对于韩波的祝福,美琪以微笑回应。
“美琪小姐!”
龙叔匆匆从外面回来,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光头上泛出一层油汗,面色通红,却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他习惯在“外人”面前叫她美琪小姐。
“龙叔。”
美琪微微行礼,站住笑笑得看着这老头,他精神矍铄,上回受伤之后,恢复的非常棒。
“今天应该准备点特殊的东西是不是?你看,我买了这个!”
他手里一只新婚的心形蛋糕,鲜艳的玫瑰花装扮着白色的奶油,新鲜的樱桃点缀,上面巧克力的牌子上用中文写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祝福语。漂亮而精致,看来,是龙叔清早去买的。
“谢谢龙叔。”
美琪低头,仿若间觉得这些人是商量好的。周涛的婚纱礼服,龙叔的蛋糕,韩波的祝福,她的婚礼,并非无人知晓。
“没关系,美琪小姐,就是,委屈你了。不过少爷吩咐过,今天中午开始,美琪小姐就和少爷同桌吃饭。”
龙叔搓着一双粗大的手不安得站在美琪对面。他们都理解,作为新娘子的美琪,实在太委屈了,所以昨晚商量过,尽量让她快乐一些。毕竟,女人初婚,是记忆中堪比初恋的重要日子。
“美琪要和少爷同桌吃饭了吗?早该这样,太好了!”
正在准备午餐的厨娘听到龙叔的话,也站起来恭喜。他们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对于龙叔准备的蛋糕,还有他刚刚说的话很好奇。
“以后,就不能这么叫了,要改称呼美琪做少奶奶!”
韩波笑了笑。昨天,他和章一辰谈起这件事,他特地叮嘱过,无论今天发生什么,同桌吃饭,改称呼,晚上同房,都是不能改变的。他不准备给美琪婚礼,不准备对外亲自宣布她的身份,但其实,还记得,也还疼爱她。
“这个。”
美琪瞟了韩波一眼,心中纳罕他何时开始和章一辰对着干?就算周涛常常偏向自己,韩波却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人,况且,这是大事,必须要经过少爷的决定,才可以说出。否则,章家真是要翻天了!
“我的少奶奶,这可是少爷的意思。”
觉察到美琪的犹豫,韩波故意附耳道。那瞬间美琪的耳朵到脸庞,瞬间便红了,众人都觉得惊讶而高兴,唯独周涛,默默将头别过去了。
这不是生日,不是普通需要欢庆的日子,而是美琪,这个少女成婚的日子,而和她结婚的人并不简单,是自己推着的,同样看着她的章家大少爷章一辰!她不该有个美丽的婚礼吗,不该比别的女人更幸福吗?
可是得到这些,却让少女如此满足。那瞬间她抬起头,周涛挽唇一笑,却发觉少女目光聚焦的地方并非自己,而是章一辰。只是他的笑清淡得像是没有,快的转瞬即逝。美琪的脸庞第二次红了,垂下头,做自己的事。
有这些,有哥哥的笑容,有祝福,就都满足了。她原本就不需要什么,能和哥哥成婚,已经是最美好的事情。至于以后,其实她懂,根本没有以后!
那顿早餐,美琪吃的有些拘谨,莫名奇妙的掉筷子,或者很久都只从盘子的反光里看着章一辰,亦或者,低头偷偷的发笑。
但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任何变化,到下午美琪去给章一辰按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有“婚房”。
这个房间依旧在二楼,是除章一辰那间之外二楼最大的一间,没有经过太多装饰,不过是佣人们用了一天的时间打扫干净而已。她的东西不多,已经提前搬进来,章一辰仍旧保留原来的卧室,龙叔体贴的新买了情侣的家居服、浴袍等东西。
“叔叔,美琪,好高兴。”
少女揉捏着章一辰的腿,低头羞涩的笑着。她,真的很高兴,到了不得不说出来的地步。
“以后叫名字。”
对于她的高兴,章一辰不过淡淡得笑了一下。他并不觉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娶美琪,是不得以的事情,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于宁氏也没有丝毫的好处。时常他想起来这个决定,都会愧疚于逝去的父母亲。
家仇未报,企业危在旦夕,便是真的有婚礼,他也没心思,只觉得他太自私了,为了心里的那点感情!
“嗯。”
美琪乖巧的点点头,抬头看着章一辰笑,却触到他暗淡的双眸,一年前,他声音和眼里的厌恶痛恨,忽然刺痛了少女的心。低下头,她的手都开始颤抖。
她的小手总是很有力,章一辰轻而易举得就觉察到她力度在减轻,看过去。少女肩和身子都有些虚弱的样子。她,不是很高兴吗?是他太放心了吧,怎么会高兴,美好的婚姻,对于她来说,失去了太多东西!
伸手扶住她的手,美琪被他牵着向前一点,忽然伏在他腿上,把头也埋进去,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倾注在那里了。
她把头埋得深深的,让章一辰看不到眼睛,看不到表情,只是感觉到裤子慢慢湿了,湿透了。这丫头,哭了么?委屈,他明白,可是这是做什么,责备他?她是否知道,给她这些,章家已经损失很多!
“一辰,美琪,很快乐,很幸福!”
正要生气的时候,腿上的小人儿却闷在里面叫出来。声音嗡嗡的,不知道是鼻腔的缘故还是因为被捂着。
她居然叫他一辰了,真好听。章一辰很想她再叫一次,可是,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样,岂不是说他很喜欢她,甚至很爱她?就算真的有,也不能说出来,这丫头,会得寸进尺!
于是他没说话,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竟然才发觉,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束起来温顺得搭在软软的背上,英姿煞爽中不失女儿的气息。长大了的美琪,其实真的变了,仍旧保持着那分婴儿肥的可爱,却有了女人的柔媚。
“少爷,二老爷在楼下等您。”
佣人敲敲门进来,站在门口不敢看这幕。其实,也并非所有佣人都嘱咐美琪,他们有人想起一年前的事情,都会觉得她是凭借着勾引章一辰上位。这些人不乏宁公馆的老人,在他们心里,章家没有娶“下人”的道理。
“看看还有什么没整理好。”
章一辰略沉吟,拍拍美琪的胳膊,是让她不要跟着。
“看看报纸吧。”
宁莨把一张报纸扔给章一辰,那是今天早晨出的报纸。
从拉斯维加斯回国之后,出于避世的心态,章一辰就没有读过报纸。所以,这些年这种纸质的东西从来没出现在宁公馆。
这是滨海市一份比较出名的报纸了,上面赫然大字标着“亚龙遭遇危机,宁氏怀抱佛脚”。意思很明确,就是在亚龙遭遇危机的情况下,万能的记者调查到了美琪的身世,并且认为她是章一辰临时抱佛脚的杰作。
“形容的很贴切。”
他放下报纸,无心上面的内容。促成今日婚姻的,还不都是宁莨?真以为他不知道他私下搞鬼,让叶松发来那种信函,又贼喊捉贼得跑来找他们算账?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宁莨实在找错了合作对象!
至于报纸上这些评价,他早已料到,生活在豪门,自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新闻,他完全无所谓。
第十五章 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