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从患病之后,也就是你们高考那一年他就不再是粮食局的官了。”柳雪梅边走向窗户边说道“他……他后来就是个看大门的,工资少得可怜,你爸他也高兴你上了大学,就在税务所里又找了个整理资料的活,所以当时听见你不去读大学,我想起你爸爸的苦,我就气啊!”柳雪梅面对着窗户憋着哭的说。
“爸”“张爸爸”苏凉倩和张灏阳异口同声地喊到,他们心里真的像有千万只蚂蚁噬咬的痛苦。“灏阳,是爸爸没有能力啊!那时你们的公司才刚创建爸爸不能拖累你啊!在你去大学那20万块钱,其实……其实”张爸爸有些激动,脸上的筋都暴起,“有10万块钱是当初苏阿姨留给倩倩兄妹两的,因为……因为你爸爸不中用,所以在你们去大学时候,把卡里的钱……”张爸爸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一切都很明了,他低着头老泪涌流,苏凉倩很惊讶钱的事情,不过现在的她并不缺钱,反而她更能体会得到张爸爸与柳阿姨对张灏阳的关爱与望子成龙的期望。
她开始憎恨拖累这个词,她在心里冷笑自己不就是因为怕拖累灏阳的学业而离开他的吗?那么多因为所谓的拖累而就离开抑或自己认为的谎言就不拖累了吗?那让知道真相之后的人们该有多自责与愧疚,在时光不留情的向前奔去,我们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很多,如果晚了一步知道,那么在人生中我们会留下多少的遗憾,但是,最起码,张灏阳赶到了遗憾之前,他算是幸运的。
“爸,这么多年,让您受苦了”张灏阳的一声哭嚎,惊吓到了刚刚停憩在树上的鸟儿,它们似乎不满这里嘈杂的环境,吱的一声扑腾翅膀飞走来,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爸,灏阳不孝,对不起。”张灏阳的心里对亲情是无比的愧疚,对于那么多年为自己默默付出的父爱自己却一丝没有去细心留意,竟然让父亲病重了才回家说爱他,幸亏这一句爱他还听得见,其实,很多亲情的谎言都是为了孩子健康的长大,成才,爸爸这样瞒着自己只是不想拖累自己的学业,想到这里,他一头就栽到了床头的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爸爸也把头低下去,与他头靠着头,他何尝不知道孩子的怨恨,早年轻因为公事繁忙而没有时间和儿子待在一起,上了年纪之后却又患了间歇性癫痫病,更不能和孩子好好待在一起超过半天,他是个没有尽责的父亲,他没有在儿子需要父爱的任何成长时间段给他呵护,他现在多么害怕自己就那么匆匆的撒手人寰了,留下跟着自己一辈子没享到福的老伴,他多么希望老天能再施舍自己几年的寿命,让自己好好的爱身边的人,那些所谓的金钱名利真的是过眼云烟,只是老了才觉悟,都晚了,张永忠在心里感慨。
苏凉倩蹲在地上都忘了腿的麻木,她看见父子俩重修旧好,拾回了多年走丢的父子情,她也为他们感到开心,她的手小心地抚上了张灏阳的背,轻轻的拍着,抚顺他哭得颤抖的气,却在不经意间暼见了紧靠在床边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装药,横着竖着的药瓶把桌面的空隙占的水泄不通,还有一碗喝过一半的黑乎乎的草药……
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樊明朗眼睛也红得布满了血丝,他就那样隐忍着眼泪掉下来,他的父亲从来也都只是在忙公司的事,很少有时间陪自己,可他生病自己却从来不知道过,公司有危机也只是父亲一个人默默地扛着,虽然他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们对儿子的爱都是一样。樊明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害怕眼泪掉下来,看着身前被小倩唤做阿姨的中年妇女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他轻轻地走向前,揽过柳雪梅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柳雪梅还在抽泣着,看着这个被小倩带回来的朋友来安慰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失相了,她在最大限度的时间内使自己慢慢的平静下来……
“张爸爸,我没有抱怨钱的事情,我在张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也花费了你们不少钱,那10万元钱是你们应得的。”苏凉倩经过深思熟虑后把这话说了出来。“也……是报答你们对妈妈的帮助,要不是你们,我早就沦落成路边乞讨的孤儿了。”她说完之后又由不得哽咽了,一旦哭腔开始之后就很难回归平静。
“倩倩,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张哲生吃力地抬起手,抚摸着苏凉倩头顶的头发,一脸慈爱的样子,“是我们灏阳没有这个福气呀!”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望站在自己老婆身边那个有气质的大男孩,遗憾似地说道,气氛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悲伤了,躁动的因素渐渐在空气中安分下来。
柳雪梅给儿子和苏凉倩拿了椅子让她们坐在床头,张灏阳一直愧疚地低着头,除了怜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再也没有任何吸引他的目光,引起他的停留,现在的他,更加懂得亲情的重要。
现在的平静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的爆发,现实都是这样,在每个人的神经稍稍松懈的时候,现实又像电击一样弹起猝不及防的人们,所以,当张哲生想向所有人都抱以一个他此刻很开心的微笑时,突然却……
张爸爸的脸色突然间就变了,脑子重重地向床上倒去,上身倒在席梦思上面被弹回了几下,吓得张灏阳和苏凉倩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张灏阳赶紧俯下身去紧张地摇着他爸爸的手臂,着急地问“爸,爸你怎么了。”柳雪梅见张哲生脸部肌肉开始抽搐知道他要发病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把苏凉倩大力地推向了一边,樊明朗见状赶紧过来扶住苏凉倩,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就仅仅在几秒之中。
张灏阳也被母亲推开在一旁,他目色呆滞,惊恐地望着发病的父亲被病魔折磨的样子,苏凉倩的手此时紧紧地抓住樊明朗的几根手指,捏得他生疼,而他们的目光始终不离开床上扭曲了的人儿,只见张哲生遍体的筋络都在他薄薄的皮肤底下暴涨着,可怕的青色与紫色交织在皮肤上,像及了泥土里的蚯蚓疯狂的蠕动着,他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扭曲着,滚动着,他张着紫青的嘴唇,贪婪着呼吸着口气,大口大口的揣着粗气,他额头上的汗像一颗颗黄豆从皮肤中冒出来滚落在脸颊,柳雪梅手忙脚乱的在床头堆满药的桌子下的抽屉里翻出药来,让大家都讶异的是她自己竟然把药吃进了嘴巴里,然后拿起桌上的草药一口气灌了一大口,然后用双手按住在床上挣扎的张哲生,对着嘴把药送进了他的嘴里,大概过了几秒钟张哲生竟然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胸膛起伏得还是很剧烈,他的目光涣散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像从阎王爷的手里又抢回了自己的命,柳雪梅也一屁股跌坐在刚才张灏阳坐过的椅子上,疲惫的揣着粗气,她额头上的汗并不比张哲生的少,而在一旁的三个人,被吓得目瞪口呆。
“没事吧?”樊明朗关心的询问站在自己面前发抖的苏凉倩,她死死的掐自己的肉,指甲都已经陷进去的痛楚他也没有松开手,因为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他,他也料到倩倩应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多少心里有些恐慌,而自己,毕竟是个大男人,苏凉倩的嘴唇抖抖地说“没……没事。”显然,她被吓坏了。
张灏阳平静的走了过去,坐到了苏凉倩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没有人看见他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他的害怕没有表现得像苏凉倩那么强烈,再说了,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是他的父亲,他实在没有理由害怕。他轻轻地把手握到母亲地手上,深情地望着她温柔地问道“爸……没事吧?”“没事,等他休息会就好了,每天都有那么两三回,妈习惯了”柳雪梅话里的风轻云淡却刺痛了张灏阳的心,他在质问自己到底有多么的不孝顺,竟然让自己的父母受了那么多罪却浑然不觉,这时,他才想起每次在学校里,母亲总是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总是用没事敷衍了事。在他们三个年轻人看来,那个吻无疑是最纯洁,最富有情感的吻,老夫老妻的他们用最独特的喂药方式证明了爱情的相濡以沫,不是每一段爱情都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不忠诚。苏凉倩的心里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刚才张爸爸发病的狂样。
她从前不相信婚姻,却从张爸爸与柳阿姨的婚姻中她看到了一种叫相守相伴的爱情,也许,以前她的爱情观太悲观了,她需要考虑下这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始终如一站在自己身边守候保护自己的人的关系了。
第二十三章 回到了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