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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奇异的梦
  记得上次去参加她和陆非的婚礼还是在三年前了,他们在那个小镇上摆了酒席。婚礼很简陋,基本没有请什么人,就连我也还是自己蹭过去的。我记得那时候我一个人几乎把他们婚礼的酒都给喝完了,结果陆非一个劲劝我,他说,沈黎,你不要这样。
  我笑着对他说,我不要怎样啊?陆非,你说我应该怎样啊?我今天是来祝贺你的,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祝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祝你们长命百岁,永享天伦啊。我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贺词都用上了,但是我记得陆非的脸色越来越差,白茶一身红装,但是脸色却有些苍白。在坐的客人,其实也就是陆非和白茶的一些三姑六婆的,就开始冲着我指指点点,我听见有人说,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自爱啊,真不懂事。结果我就循着声音把酒泼过去了。只听得惊呼声一片,我笑起来,谁不自爱了,你们说谁不自爱了啊?陆非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吼了一句,够了,沈黎!
  我那时候脑袋真的有些晕,根本就分不清南北了,其实我的酒量没那么差得,跟着蔚蔚她们混了那么久,虽谈不上千杯不醉,但是区区几瓶酒根本放不倒我。我其实很想睡过去,然后醒来有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后来子叶过来了,我在宿舍给她门留了张字条,结果子叶发现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我抱着她的脖子,哭道,子叶,子叶,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曾经许诺爱我一辈子的男人现在和曾经许诺做我一辈子好朋友的人结婚了。而我,成了跑到他们婚礼上闹事的不自爱不懂事的坏女人。这个世界果真是纠结得可爱。
  白茶显然也是认出了我,沈黎?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非呢?其实现在我再重新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余的感觉也没有了。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在我的年少青春里划出过一道不轻不浅刻痕的过客而已。而这个过客,曾经在我的生命中纠结出一个美丽的错误。
  于我的生命,他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我在这里工作。她回答道,陆非在镇上,小镇上,我们曾经就读过的那所中学当门卫。
  哦。我淡淡应了声。好像自此再无话可说。
  谢谢你救了我的妹妹。我注意到她紧随她的身后进来一批保安,把那个猥琐男架了出去。那个女人也从后面钻了出来,扑到了白茶的身上,说,吓死我了,姐。
  回到包厢,子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我脸上开了朵很猥琐的花。
  你干嘛?我问。
  她摸了摸我的脸蛋,哎呀,沈黎,你今天涂了层什么粉啊?怎么越看越像那个僵尸啊。我斜了她一眼,子叶很识趣地笑笑,接过韩哲远递过来的话筒,唱歌去了。
  为了避免跟那老头打游击,我跟着子叶来到她家。
  子叶换了睡袍,风情万种地伸伸懒腰,哎,我说,沈黎,你家老头子应该不会查寝吧?我先躲进了她的被窝,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要查就查呗!
  夜里我一直在做梦,一下子是跟着陆非在抗日,一下子又跟着白茶来到了日本当间谍。我们在一个艺馆卖唱,结果我被一个日本军官看上了,他要收了我。夜里我和白茶睡在一张床上,她对我说,沈黎,明天你就装肚子疼,一切由我来应付。我不肯,但是喝了她递来的一杯茶之后就不省人事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白茶已经被那个日本军官赎走了。我对着白茶的照片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就来到了一个婚礼现场,我像是一个幽魂一样,没人看得见我。当我看见新郎时,不禁狂喜,我叫,陆非,陆非,我在这里。但是他听不到,他笑容满面地推开轿门,从里面抱出新娘子。我一急,就冲上去掀开了新娘子的红头巾,结果白茶的脸就曝露在阳光下……
  我从床上坐起来,子叶睡的很香,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卫生间。坐在便桶上,就开始一个劲地恍惚,卫生间的白光明晃晃得十分刺眼,周遭白色的瓷砖反射着光线砸在我的脸上,我从镜子里看见脸色惨白惨白的自己,突然龇起牙来,镜子里就出现了一只阴面獠牙的女鬼。在暗黑的深夜,在一个我不甚熟悉的地方,用一种可怜而可悲的方式来提醒自己坐在这个世上的清醒的存在。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窝在光年里的蚕蛹,坐等在狭窄的空间却不知去往何处。本来就只有一寸见方的土地,可是沉睡在梦里的那个自己始终找不到归途。
  子叶推开门,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道,你坐了半个小时了,还没好啊?快一点,我快要憋死了。
  子叶的心思我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只有她了解我的过去,我在那个小镇上所有的悲欢离合。了解我和陆非的情分,了解我和白茶的情谊,了解在那个落后甚至是贫困的小镇上,我是怎样用一种绝决的姿态斩断我过往的种种不堪。
  我冲她咧嘴笑,哎呀,幸亏你来了,原来这厕所上没有纸巾了。
  子叶看着只剩下一个圆筒的纸巾盒,撇了撇嘴,自语道,我明明记得昨天刚放上去的。说着转身出了门。
  我站起来,按下冲水马桶的按钮,那些被我揉成一团的纸巾就跟着所有的污秽一起,被冲到一个永远不见天日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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