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多翻试图寻找记忆的殷绮罗打了退堂鼓,现在听李医生这么一说,他也便不再做过多无谓的尝试。
李医生离开后,殷洺搬了张凳子到病床旁,心平气和地告诉了殷绮罗车祸的真相。
他说殷绮罗,你车祸是因为你酒驾。因为你的酒驾,导致一个家庭失去了两条人命。这就当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吧,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听到真相的殷绮罗第一反应是,出了人命难道就补偿?就算不用以他的命偿还,难道他连坐牢都不用?如果什么惩罚都没有,那么怎么让做错事的人感觉到他错了。
殷绮罗这样想着,完全忘记了导致这所有一切发生的正是他自己。他顺着心思将所想的吐露出来,而后看着他哥哥沉寂的双眸。
许久,殷绮罗听见殷洺有些飘渺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他听见殷洺说:“小晨,你知道父母临终前,我赶到医院,他们对我说的最后遗言是什么吗?”
殷绮罗有些无法接受殷洺所说,他呆愣地看着殷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殷洺似乎也没有想要殷绮罗回应,他不顾殷绮罗的呆愣,紧接着说:“他们对我说,小洺,照顾好你的弟弟,他还太小。
那一年你七岁,父母忽然离开人世,公司一片混乱,我投身进公司日夜煎熬地把持住了局面以后,你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知道吗殷绮罗,这一场车祸,我们全家人都有错,就算不是为了父母,我也不可能让你去坐牢,答应哥哥,接下去好好做人,就当是给我们所有人一场救赎。”
殷洺离开后好久,殷绮罗还沉浸在他的话中。他说好好活下去,就当是给所有人一场救赎。可是两条人命,真的可以就这样被救赎?
知道真相以后,殷绮罗觉得自己的心一直在打鼓,然而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家里的特殊,哪怕他再忏悔,殷洺也不会让他去赎罪。
父母早年离世的时间还让他有些缓不过劲,不知是不是殷洺一下子同他说了太多的缘故,殷绮罗的脑袋里在那日后总是出现一对夫妇的身影,不过不清晰,只能隐约看到二人的身材,至于他们长什么样,对他说过什么话,殷绮罗都无从得知。
一两个星期过后,殷绮罗的伤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他粉碎性骨折的手臂和他还没有什么进展的记忆,其他小伤都差不多痊愈了。
殷绮罗在病房里待得百般无聊,他想要出去走走,然而看到不远处沙发上的欧伯,殷绮罗瞬间掐断了自己的冥想。
如果说平时的欧伯是个重尊卑的严肃老头,那么当他说出那些犀利的话时,他就俨然是个毒蛇的小伙。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几天前殷绮罗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间接并隐晦地和殷洺提了出院的事情,然而殷洺一下子就驳回了殷绮罗的意见。照殷洺所言,官司现在还在白热化阶段,住院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殷洺都这么说了,殷绮罗自然不会再反驳。那以后,殷洺依然会在夜里出现在殷绮罗的病房,而后在他的病房里办公。
至于殷洺不在的时间,都会由欧伯守在病房。他们似乎还认为他是以前那个爱惹祸的殷绮罗,所以二人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督。
这天,殷绮罗在病房里无聊地发慌,他看看病床旁严肃的欧伯,想:毕竟他是管家,我是少爷,我想出去走走,他应该也阻拦不了吧。
殷绮罗想着,给自己撞了撞胆,对着不远处的欧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欧伯,我在病房里待得都要发霉了,我想出去逛逛,可以吗?”
殷绮罗特意在说话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他想,欧伯这么疼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然而欧伯没有说话,他在听完殷绮罗的话后,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到病床旁,伸出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说:“小少爷,我扶你下来吧。”
殷绮罗心中一喜,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他借着欧伯的力,慢慢下了床,却不想欧伯并没有扶着殷绮罗走出病房而是扶着殷绮罗走到了朝医院外侧的玻璃窗户。
二人在玻璃窗户旁站定,欧伯放下扶着殷绮罗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玻璃窗外。
“小少爷你看那里。”
殷绮罗随着欧伯所指,看向窗外。欧伯指的方向,一个人正在医院门口鬼鬼祟祟地跺着步,他的胸口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单反相机。
“小少爷你再看那里。”
殷绮罗再看去,只见一个类似的人鬼鬼祟祟想从医院的后门溜进来,却不想被门口的保安拦住。
紧接着欧伯又指了几处,都是类似的人在尝试着混进医院。有些伪装地好的都已经进了住院部大楼的门,却还是被赶了出来。
见差不多了,欧伯止住动作,微微欠身,语重心长地说:“小少爷,我怕你出去就回不来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殷绮罗觉得自己像古代昏庸无能的君王,而欧伯是他朝中的重要大臣,看着如此糜烂的君王,大臣忍不住劝他说:“大王,不要让美色迷昏了头啊。”
殷绮罗觉得自己如果心理素质差点,也许就昏过去了,如果他是以前的殷绮罗,估计就朝着欧伯一脚踹过去了。
然而此刻的殷绮罗,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黑了一张脸,慢慢朝自己的病床挪去,而欧伯也只是站在玻璃窗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要上前去扶的架势。
对于这件事情,殷绮罗的感想只有一个: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接下来几天殷绮罗很安分,他没有再做无谓的尝试。虽然很想要去外面逛逛,但那些外面那些记者还是有些吓唬人的。
殷绮罗每天就做这么几件事情,吃饭,睡觉,在床上打滚,偶尔也会玩玩手机。
他在网上查过这件事情,网上的资料并不多,报告地与其他交通事故没什么区别,也许是殷洺的防范措施做得太好。
这天下午,殷绮罗吃过午饭躺在床上发呆。他研究了几天病房的天花板,觉得这病房确实有些年岁了。
欧伯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不知内容的书。
忽然,电话铃声在病房里响起,殷绮罗刚想抓起手机看看,却见欧伯已经接起了电话。
殷绮罗摸摸鼻子,垂下了眼眸。也是,按照他哥哥说的他才回国两个月,在国内没什么朋友,有的也是狐朋狗友,哪个狐朋狗友会去在意住院的朋友。
欧伯的通话时间很短,他挂断电话,什么也没和殷绮罗说,便匆匆地离开了。
殷绮罗在病房里等了许久,也没见欧伯进来,他轻轻叫了声:“欧伯。”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升起:我就在医院里走走,应该没什么事的吧。
殷绮罗想着,小心翼翼地下了病床。他揉揉身上睡皱了的病服,轻咳了两声给自己撞胆,而后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殷绮罗刚一打开门,只见一个黑衣保镖闪身到门口,拦住了他问:“小少爷你要去哪?”
殷绮罗心里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他微微蹙起眉头,装出一脸严肃地说:“出去走走,也不行吗?”
“小少爷,欧伯应该也和你说过,现在外面……”
“我就在医院里走走,也不行吗?再待下去,你少爷我可要发霉了。”
殷绮罗皱着眉头,带着不满地看着眼前的保镖,他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一些。
保镖听到他的话,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而后道:“那就去医院的后花园走走吧,那里比较安全。不过顶多半个小时,不然欧伯回来我不好交待。”
殷绮罗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嗯,那就去后花园吧。”他说完转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然而走在前面的他不知道,他身后的保镖笑得比他还要灿烂。
少爷真好骗!
这是保镖此刻唯一的感想。保镖紧跟着殷绮罗,看着殷绮罗瘦削的身体,想起刚刚欧伯出门时和他说的。
“保一,等会少爷如果出来说想要出去逛逛,你就顺从他吧,可怜了那孩子,在病房都要待发霉了。”
这是欧伯出门时说的,然而等他走了几步远,他又回过头对保一说:“等会记得伪装得像一点,不要让他认为是我故意放他出来的。如果他要走,就带他去后花园,那里记者混不进来。”
说完,欧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迈着步子优雅地离去。
在外面逛了一圈让殷绮罗感到十分满足,这可以算是殷绮罗醒来后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接触阳光,直面那金黄色光芒的感觉让殷绮罗感到十分舒适,哪怕现在正值酷暑。
被蒙在鼓中的殷绮罗在心底大大夸奖了这个保镖一番,由于难得的好心情,殷绮罗嘴边绽开大大的笑容。
他一脸悠然地坐在后花园的藤椅上,忽然想到什么,他轻声问:“小保镖,你叫什么呀?”
报以你听出了他语句中的小字,不禁有些挂不住脸。他在心底弯弯道道了一番,才毫无情绪地说出:“保一。”
殷绮罗顿了顿:“我哥哥取得名字?”
“是大少爷吩咐的,说是这样容易记。”
殷绮罗点点头:“确实好记。这么说,你是保镖里的老大?”
保一点了点头,才发现坐在他身前的殷绮罗根本看不到,他这才开口道:“是的。"
第二十六章 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