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去天星咖啡店，杜鹏帅是实在消费不起了。
　　他们来到了人民路，随便找了家馆子，这人民路的馆子在T市也算是上档次的地方了，要是有个什么事情办事请客，一般也就是来这种地方。在这儿，俩人敞开了吃，就是吃到撑，也吃不了一杯那猫屎咖啡的价钱。
　　他点了两瓶啤酒，一大份烤虾，还给李华丽点了一瓶果汁，啤酒和果汁很快上来，那烤虾也端上来之后，俩人就开吃了。杜鹏帅筷子不停，有吃有喝，很快两瓶啤酒就见了底，李华丽也在吃，只不过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杜鹏帅喝了酒，说话的声音有点高，冲服务员喊道：“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来的时候他开着车，李华丽想劝劝他别喝了，可一看他正在兴头上，就没开口阻拦。
　　杜鹏帅给自己满上，一杯倒满，一瓶啤酒就只剩下了一半，端起酒杯，一口气把酒喝干，又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既粗鲁，又野蛮，就差光着膀子了。
　　李华丽想，他约自己，绝不是只坐在这看他豪饮的吧。
　　果然，彭总会打了个嗝后说：“这世界……从来都没有完美过。”
　　他的话让李华丽摸不着头脑。
　　“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才有了警察这个职业；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非常严重的不完美，才有了我们刑警这个行当，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果然和工作有关，李华丽喝了一口果汁，说：“是的。”
　　杜鹏帅给自己满上，一字一点头的说：“所以，凡事不要往心里去。”
　　李华丽不确定杜鹏帅是不是喝醉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在以前，古代的时候，你想象一下，那个时候没有灯，晚上走夜路全靠月光，经常走夜路的人总结的经验，黑的是土，亮的是水，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李华丽顺着他说。
　　“你再想，一个人走夜路，走在树林里，月黑风高，那树枝看上去就像鬼爪子一样。到处都是树，风一吹树叶，树叶哗哗的响，我敢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有个人跟在他的后面，他都不知道。你说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要是后面的那人追上来，趁那人不注意，一刀把那人捅了，抢了钱财跑了，第二天有人看到了那尸体，报了官，如果你是那当官的，你觉得你会怎么办？”
　　李华丽想了想，说：“没有办法。”
　　“有办法。”杜鹏帅故作高深的说，说道这里，他还故意停了一会儿。“你可以悬赏，发现可疑之人报官。”
　　李华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法，觉得有些失望，她的失望写在了脸上。
　　杜鹏帅看到了李华丽的表情，没有说服她，他很不服气，又说道：“再给你说一个情况，还是在古代。晚上，酒馆里坐满了人，两个人发生了口角，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一刀捅死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然后跑了。在那喝酒的人看到了，追出来，外面太黑已经看不到那人往哪跑了？第二天报官，如果你是当官的，你说你会怎么办？”
　　李华丽对这样的傻问题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说道：“不知道。”
　　“其实有办法，当时在酒馆的人都目睹了杀人的过程，他们都是证人，并且他们还都见到了那杀人犯，都看清了他的样貌，可以按照他们的描述，画出凶手的画像来，张贴到各个地方，悬赏缉拿。”
　　“这能拿到么？”
　　“不能，就算拿到，也是少之又少。”
　　“那不就得了？”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呀。你说，那县官要是没有缉拿到那杀人犯，你觉得他应该自责，应该懊恼么？”
　　“没必要。”
　　“是的，因为他已经尽力了。对不对？”
　　李华丽回答道：“对。”
　　杜鹏帅还想说，一看他都说了半天了，该喝一口了，就给自己满上，举起杯要和李华丽碰杯，李华丽拿起果汁，和他碰了一下。杜鹏帅一口气把啤酒干了，李华丽喝了一口，把果汁咽了。
　　杜鹏帅接着说：“你说，在古代，查案好查么？”
　　“不好查。”
　　“那简直就是没法查！”杜鹏帅的声音有点高，引起了旁边桌客人的侧目。“现在就好多了，我给你讲过，有一个杀人碎尸案，杀人犯把人杀了之后，把人剁成了肉块，然后放到编织袋里，扔到了市郊的树林里。第二天有人看到了那塑料袋于是报警，我们是怎么抓到那凶手的？我们看着那录像，沿着凶手回去的路线，直接就找到了那凶手，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二十四小时侦破，你说厉害不厉害？”
　　这有啥好厉害的，李华丽点了点头。
　　“现在科技发达了，破案就像玩一样。还有一个案子，特别好玩，绑匪绑架了一个小女孩，那时候路边有许多电话亭，那绑匪没有手机，就用路边电话亭里的电话要挟小女孩的家人。那傻家伙，打了几天的电话，愣是没换一次电话亭，我们把他包围的时候，他在电话里正放狠话呢。”杜鹏帅学着那绑匪的样子。“最后一天时间，再不交钱，就别怪我们撕票了！”
　　李华丽想象着那样的画面，呵呵笑了。
　　“是不是，多简单。”说着，杜鹏帅又打开一瓶啤酒。
　　“你喝成这样，一会儿不是还要开车回家吧。”
　　“我找代驾。”
　　听杜鹏帅这么说，李华丽就放心了。
　　他脸上的得意消失了，歪着脖子，眼神发直，像是在回想以前。“你跟我不一样，你一来就破了好几个案子，不管那案子是大是小吧。我刚来的时候和你正好相反，我也是遇到了好几个案子，不过一个都没破。”
　　“没破！”李华丽紧张起来。“都是很大的案子么？”
　　“不是，都是些小案子，入室盗窃什么的。”
　　“那怎么会没有破呢？”
　　“没有线索呗，家里没有指纹，门口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什么都没有，怎么破？就跟以前的那案子一样，凶手杀了人，跑了，啥都没有，你说你怎么破？”
　　听杜鹏帅这么说，李华丽也觉得无话可说。
　　“晚上，也差不多是这个点，我和我师父一起到路边吃饭，喝了两瓶酒，我就问我师父。我说，师父，这都好几个案子了，一个都没破，这可咋办呀。你猜我师父怎么说？我师父说，那没有线索怎么破？对得起工资就行了。现在想想，他说的对不对？我觉得挺对的，没有线索怎么破？这不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么？可我当时不这么想，当时我就急了，我冲我师父吼道，身为一个警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把我师父气得，当时差点把我打一顿。”
　　李华丽嘴角动了一下，没有笑出来。
　　杜鹏帅终于要说他今天晚上吃饭的中心思想了。“现在虽然科技发达了，但有时候也会遇到像以前那样没有办法的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尽力，尽力就可以了，不要往心里去，因为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个世界并不是个完美的世界，你要勇敢的去直面它的不完美，并且接受它的不完美，这才是一个真正勇敢的人。”
　　原来他想说的是这。“那你的意思是说，面具组织这个案子，是没有办法的案子了，是这个意思么？”
　　“你小看我了，不是，面具组织这个案子绝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无头案。”
　　听到“无头”这个词，李华丽又想到了华海韶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
　　“我有一种感觉，并且这种感觉非常明显，面具组织绝不是什么组织，而是一个人，整个面具组织就只有一个人，甚至连是两个人都不可能。”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直觉！”
　　李华丽又想到了满脸是疤的刘泽。
　　出租屋里异常零乱，已经乱到了不能再乱的程度，满地的垃圾，茶几上堆满了零食袋，沙发上的抱枕掉到地上，衣服堆满了整个沙发。
　　这是一间公寓，整个公寓只有一个房间，杜哲明把电脑桌放在了房间最深处的墙角，现在他正面对着电脑的显示器，手指快速的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在地图上搜索到一个地方，地图迅速扩大，一面小旗子出现在了地图上，小旗子所在的位置，正式华海韶尸体被发现的那个厂房。
　　提取厂房的GPS信息进行搜索，很快就出现了很多信息，他飞快的浏览着那些信息，结果他竟在里面找到了刘喜瑞和秋明的信息。这一重大发现，让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把刘喜瑞，秋明，华海韶三个名字加在一起搜索，屏幕上出现的竟全都是123失火案的信息。他停了下来，看着屏幕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了手机，飞快的拨通了一组号码，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关了，扔到了桌子上。
　　杜哲明抬头看向窗外，窗外漆黑一片，由于房间灯光太暗，在窗户上他并不能看到他自己的瘦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