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是一个大日子,千年七彩琉璃就要进京了。或许趁忙乱之时,能找到机会。”
染碧满眼星星状:“好极了殿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是吗?”语气里带着非常的不信任。
染碧正式的向屏风行了一个屈膝礼,颔首道:“染碧将听从皇子殿下的一切安排,惟愿我皇子殿下送我南风!”
“听着,染小姐,虽然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交易,但是,请你不要认为我们就是朋友,可以风雨同舟。以后,无论什么人问起,请你务必保持从未听闻过封宁的样子。”
染碧猛然愣住了,缓缓地抬头,呆呆的看着密不透风的屏风,之前的笑容一扫而光。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听说过皇子存在的人那么少。
“殿下的意思是,我……不算是殿下的朋友,我们就是陌生人,我没有来过这里,是吗?”染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带。
“你只用祈祷不要成为我的敌人就好。”说着,一位封宁卫从屏风后走出,递给染碧一个卷轴,“这是一份去往南风的地图。”
染碧赶忙接住,此时,她只感到自己的心就像一块巨大的玻璃被狠狠的踢了一脚,一片片,碎的体无完肤。
回到将军府的染碧,一夜没能睡好觉,想想自己就要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去往遥远的西方寻找哥哥,这是她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奇幻之旅啊!
只是她又有点不放心,一朵温室里的娇弱病花,真能帮她吗?
然而,誓都下了,礼都行了,现在木已成舟,她只有期盼这朵花儿能顺利的带她逃脱娘亲的视线,并为她指明南风之路。也许,他说得对,他们之间本来就不算是什么朋友,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一眼没瞧过。
他们之间,只有交易,只有交易而已。这样的关系,本就是萍水相逢,算不上朋友,只有交易。
果不其然,三天后,千年才能开采一次的“七彩琉璃”制作的传世之宝占天镜进宫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这面用七彩琉璃做出来的镜子有多么美,多么神奇,能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陛下为了迎接这件无价之宝的进贡,特意开辟了一座新的宫殿,取名就叫做“占天殿”,专门用来安放这件神奇的贡品。
同时,陛下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都可入宫观看,染碧又一次身为特邀嘉宾,愉快的随着娘亲一同入宫。
她知道此次入宫,可能就能等来一次去南风的机会。
据说,这种琉璃只有在夜间才能放出最华美的光芒,因此,陛下特设晚宴,邀请大家一同观赏。而观赏前,则要先举行一个盛大的宴会。
华彩吊灯下,山珍海味,满汉全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陛下心情开朗的招呼道:“今日得此奇珍异宝,值得祝贺,大家尽情的享用吧!”而染碧看着满桌的鱼虾,毫无胃口。她一心只想着怎么去南风,于是悄悄起身,对冰莲说:“这里酒味好重,我好闷,我要出去走走!”
她逃也似的出了宴会大厅,外面漆黑的夜空,正在燃放流光溢彩的烟花,五光十色,喜庆极了。
忽然,一个飘着古兰香气的黑影,从她身边一掠而过!
染碧被吓得一愣神:“什么人?”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好奇心促使她抬起了脚步,追了上去。
那黑影跑得极快,脚下生风,一溜烟,钻进了占天殿,里面把守森严,染碧只有在宫门前止步了。“好奇怪的人,穿着好大的斗篷,但是闻着那股香味,倒像是一个女孩子。”染碧低头思索着,突然,殿内传来一声巨响。
染碧完全吓呆了,等到一旁的守卫听到响声赶过来,打开殿门之时,看到的,只是满地的彩色碎片……
七彩琉璃占天镜!染碧惊呼一声,捂住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着神奇的镜子,镜子就这样四分五裂的躺在她的面前,而殿内的护卫,都昏倒在地。
“是谁干的!”许久,得知消息而匆匆赶来的陛下低沉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已经怒到了极点。染碧身体一哆嗦,她这时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对准了她,因为刚刚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殿门前。
“不是我!不是我!”惊恐之中,染碧慌忙摆着手,叫道。
“不是你,那染小姐解释一下你刚刚为何孤身一人站在殿门之前?!即使不是你,你也绝对看到了凶手!”慕琉璃心疼的望着一地的碎片,冲染碧叫。
聚焦而来的目光几乎要把染碧看出一个洞来,染碧此时手足无措,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口,竟然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宴会之后,将军和染碧,来主殿见我!”陛下下令道。
染碧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她知道这面镜子有多么珍贵,进京之时被开道护送,陛下又亲自开辟安放宫殿……如今,只剩余了一堆碎片。
宴会后,殿外。
李冰莲带着染碧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她们早已心知肚明,那面镜子毁了,放在谁身上,谁都会大怒一场。果然,一截已经摔断了的折扇躺在地上,触目惊心。而慕流丹站在桌旁,两根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参见陛下。”母女二人行礼道。
“占天镜碎裂之时,只有染碧一个人在场,你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慕流丹问道,声音浑厚有力。
“陛下,我看到了一只黑影从我面前掠过,还带着一股香水味。那、那一定是一个女子!”染碧从当时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告诉陛下这个重要的线索。
“你确定吗?!”陛下严厉的问,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染碧。
染碧慌忙点了点头。毕竟是冬日,染碧今日穿着丁香底蝶纹厚襦裙,披着雪白的斗篷,柔顺的乌发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起来还是那样的灵秀可人,“我绝不会骗人。”
“上次,你说李占卜出花园有异象,你要去做法事,结果法事做到哪里去了?”陛下呵斥道。
李冰莲心中一惊:“我何时占卜过花园有异象?”
陛下听到此言,一挥手,“那么今晚你看到的黑影,是不是谎言,我还要继续考虑了。”染碧有些着急,手脚并用的解释:“我真的有看到一个黑影!带有香水味的黑影!”
陛下却摆摆手:“你去一边儿吧,我还是和你娘亲说话踏实。这个内室不能去,不要偷听大人们谈话。”
没有被信任,染碧闷闷不乐的走开了,心里像塞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难受,在大厅里转着,看着墙上的壁画。
这张巨大的壁画,上面题着四个字“龙生九子”——喜爱音乐,常立在琴头上的长子囚牛;喜爱杀戮的二儿子睚毗,善于瞭望的兽形龙三儿子嘲风;喜欢吼叫的四儿蒲牢;好安静、又爱烟火,形似狮子的第五儿狻猊……
这些神兽,都是皇室贵族的象征吧,染碧想着。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凶手到底是谁。如果是染碧,法不容情。”室外,传来陛下低沉的怒音。
次日清晨,将军府门口停了一排马车。
“我要进宫!我要去跟陛下再解释解释!陛下一定会相信我的!”
“你不能过去。眼下陛下和皇后都因为琉璃镜子被毁一事忙的要死,忙着查出凶手,你过去干嘛?忙中添乱!”李冰莲一边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头也不回的告诫女儿。
染碧气的直跺脚:“娘亲,你要进宫,却把我留在将军府!哥哥也不在家,我怎么办?我不要!”
“我是去帮忙的,雪中送炭;而你去了,只会雪上加霜。”李冰莲拾掇好所有珍奇的符文秘籍,让仆人们把它们装进箱子里。
“可是你能去帮什么忙?就这些我根本看不懂的符文啊?”染碧别开了脸去,不再看那些一箱子又一箱子的书本。
“这些都是非常有用的书,说不定就能复原镜子,你知道啥?你给我好好待在府里。”李冰莲说着,就要和家仆一同出门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哭给你看!”染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顺势倒在了地上,撒起了娇。
李冰莲当时就气得发晕,“我是不是太娇惯你了?什么事都要依着你,我现在就拿这铜锁链劈头盖脑痛打你一顿你也就不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了!”
一听要挨打,染碧顿时止住了哭声,装作伤心坏了的样子:“娘亲!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凶过!你还说要打我!哥哥一走,你就欺负我,哼!我最讨厌娘亲了!我再也不要见到娘亲!”
说着,她扭头就跑进了家门。
若是不装作任性发脾气的样子,她怎么会有借口,逃离这里呢?她转身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自己藏匿了很久的包袱,里面装着护身用的小刀、那天封宁卫给的地图,以及很多干粮。
她赶忙换上了厚实的天蓝色梅花袄裙,让丫环春意悄悄提起自己的包袱,早膳也顾不得吃,掩护着包袱,敏捷的爬出了窗户,跑进了自家后花园。
当看到那一辆停在后花园的马车时,染碧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冲开车的封宁卫笑道:“殿下果然说话算话,他真的派人送我走了!是不是趁宫里忙乱的时候,驾着车出来的呀?干得漂亮!”
她蹬着车辕钻进了马车里:“车夫,我们出发!”身为封宁卫的车夫看了她一眼:“能不能请你把腿收进车厢。”
“好好好,我坐好就是了,我们快点出发,我快等不及了!”
马车伪装成运货车辆,从一扇偏僻的府门顺利行驶了出去——染碧轻轻撩开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亭台楼阁,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真好啊,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开启全新的旅途了!
第79章 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