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修这边还没走出宫门,就被追上来的禁卫军截住了,领头的方晓面带愧色,抱了一拳道:“宣王爷,方晓无礼了。”说完朝身后挥了挥手,走出来两个士兵。
文徐铭有些愕然,当即挡在轩辕修身前,浓眉一竖,怒道:“方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修却是大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轩辕征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了解得足够透彻了,他更关心的是慕映萱的安危。“方将军可知慕贵妃现在如何?”见方晓摇了摇头,轩辕修暗叹一声,轻声请求文徐铭好生照顾慕映萱,便平静地随方晓去了。
文徐铭忙找人打听了,才知道他们走后御书房里的事,又急又气,急得是不知道慕映萱怎么样了,气得是轩辕征这皇帝当得太随意了。文徐铭知道一下解决不了这件事,沉着张脸出了宫,却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都尉府。
这边慕映萱一晕倒,急坏了一群人,轩辕征只道是自己说话说重了把人气的,而画意却猜想是染了风寒,又加上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轩辕征把人抱回了乾宁宫,才把人放到床上,轩辕雪儿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慕映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张口就哭了起来,画意怕她吵着慕映萱,便把她抱到外头哄着,这一会小题就领着太医急急忙忙赶来了,请的却正是上回帮着慕映萱救轩辕雪儿的那名。
太医把了脉,问了画意早上起来慕映萱有没有感到不适,画意便说了娘娘早上起来说头疼,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了一句:“娘娘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呢,可别出了问题。”那太医眼神一动,伸手抚了抚花白的胡子,起身写了一副方子,才走到轩辕征身边禀报。
“皇上,娘娘只是染了风寒,加上有了身孕,身子又有些虚,情绪波动过大,才会晕倒的,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然而太医说的也不尽然就是对的,慕映萱这一病,足足病了三天,连床都下不了,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醒来也是没精打采,一天夜里还发了高烧,怎么也不退,嘴里喊着“小猴子”、“映辰”什么的,累得一群人一晚上没睡,单单守着她一个人。看诊的太医更是忧心忡忡,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脑袋就不保了,只好用上好的汤药,一边保胎一边治病,才几天连胡子都稀疏了不少。
到第四天的时候,慕映萱才稍微好了一点,醒的时间多了,神智也清醒了一些,但是张口就先问了轩辕修的情况,好在那会轩辕征熬了两夜实在撑不住,去睡了,守着的是小题,小题也就说了暂时还好,便让太医进来看看。
太医左右把了好几回脉,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觉得自己这个脑袋是保住了,对慕映萱更是恭敬,道:“娘娘的热是退下去了,风寒也差不多该好了,只是娘娘不要过于忧心,也是为腹中的胎儿着想。”
慕映萱只觉得胸口抑郁,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胸口,难受得坐卧不宁,粗粗喘了几口气,想着自己上辈子这辈子的经历,一时心头苦楚,双眼都泛红了。
慕映萱醒了半个多时辰,喝了画意熬的药,又沉沉睡了下去。到半夜的时候,慕映萱却醒了,她喉咙里干得厉害,想喝口水,一睁眼就看见床边站着个黑影,惊吓之余已经有了戒备,喝到:“什么人!”无奈她还病着,这话喊得沙哑,一点气势也没出来。
那黑影顿了顿,然后竟然对着慕映萱跪了下来,恭声道:“映辰见过主子。”
映辰……慕映萱愣住了,头晕沉沉的就要栽下床,伸手撑了一下床沿,才发觉手上一点劲也使不上,最后还是那自称映辰的少年把她扶住,让她靠坐着。慕映萱看着他蒙着面巾的脸,张了张口,道:“你,你说……”
要问的话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其实心里不是不明白,她的弟弟慕映辰还在那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怎么说,也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你,可以把面巾取下吗?”
少年没有应话,只是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就把面巾摘下,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来。慕映萱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与脑海中记忆深处的脸重合,然而半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他确实很像映辰,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不同,映辰左眉角有一颗小小的痣,但是他没有。可太像了,如果映辰还活着,也应该是这么大,也应该长得这般清秀俊气……
“你很像他,我弟弟……”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许是便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关不上,心里头独自默默承受的那些痛苦,全部化为咸涩的泪水。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把她轻轻拥在怀里。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莫名感到熟悉,他其实擅长的是隐藏和暗器,那一晚在树林他明明有很多能取她性命的机会,但是却都下不了手。直到她叫他映辰。他是颜家培养的杀手之一,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十七,而她却叫他映辰,纵然只是认错了人。
后来颜小凰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到皇宫里见她,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不只是见,他已经决定以后都守在她身边,为她死,为她活。
轻轻拥着明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却还拼命压抑哭声的人,他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一种奇怪的情感升腾,像是自己寻找了很久很久的东西,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感觉,喜极而泣。
慕映萱哭了半个多时辰才缓过来,哭得累了,直犯困,却还是拉着少年的手,问了好些问题,少年都一一回答了。
“你什么时候走?”眼见得窗外已经隐隐有了亮光,想着不过多久画意该起身了,便问了他。想想那会与颜小凰的约定,也不过是见他一面而已。
少年突然弯身跪下,笃定道:“映辰愿追随主子,一生一世不背离!”
慕映萱吓了一跳,忙让他起身,看着他脸上的坚定,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你不必这样,我是把你当做弟弟看的。”
就这会,门口传来轻轻的开门声,少年看了她一眼,转身一跃,从窗子跳了出去,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那一眼,便像是誓言。因为你给了我名字,因为你把我当做亲人,所以我只能用守护来回应你。
慕映萱看着他离去,有些恍惚,一会却轻轻笑了。画意进来,点了根蜡烛,转身见她醒着,不免有些担忧:“娘娘怎么就起身了。”转头见窗子来着,眉头一皱。忙上前关了,嘴里还念叨着不爱惜自己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验画意的担忧,慕映萱果然又病重了,原本昨天便好得差不多了,可一夜未睡,又吹了点冷风,早上便开始咳嗽,怎么也止不住。轩辕征来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太医诊治不当,差点一怒之下把他拖出去打板子,还是慕映萱拦住了。
因着腹中的胎儿,太医也不敢随便开药,只能让画意去煮了姜汤,又开了些固本培元的补药,嘱咐慕映萱一定要好好修养。
慕映萱被一个小小的风寒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时候,在地牢里等死的轩辕修也不好过。
皇宫里的地牢关押的都是惹怒了帝王,当场被判了死刑的王臣,由于常年用不着,地牢里是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腐臭味,而且处处可见老鼠蟑螂。
轩辕修身上还带着伤,又日夜兼程赶回来,疲乏不堪,来回小不到一片干净的地方,只好靠着墙坐着,一连几个晚上没睡着,两只眼睛都已经泛着血丝,胸口的伤没有换药,此时已经是隐隐作痛。
而现在,轩辕修拿着从饭里吃到的纸条,眉头就一直没有展开过。慕映萱有身孕了,慕映萱生病了,慕映萱的病愈加严重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慕映萱的各种消息,焦急,担忧,怜惜,各种情绪一齐涌上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
消息是苏衣传来的,苏衣的消息又是直接从画意手上的来,所以慕映萱的怀孕时间往前推了一个月,差不多就是慕映萱被柳画眉下药的那一次。慕映萱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轩辕征的。
倒不是慕映萱有意欺骗轩辕征,这只是画意不得已采取的,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若轩辕征知道慕映萱腹中的孩子是轩辕修的,那么慕映萱必然免不了一死。好在那位太医识时务,没有道破天机,反而帮着隐瞒,不然后果就严重了。
看来,他不能再等了,他要见到慕映萱,确保她安然无事。
轩辕修虽然被关在了地牢,但是他也不是没有采取举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他可不甘心,何况,他还有慕映萱和那个才四个月大的孩子。
轩辕修抬头看着墙上开着的一个小窗户,阳光照进来,能看见光线中浮游着的尘埃,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任意来回。
他突然想起还跟小的时候,他与轩辕征一起在御花园栽下两株牡丹,他栽的香玉,轩辕征栽的绿萼,他们天天去看两株牡丹的长势,还约定以后看谁栽的牡丹长得好,开的花艳丽,谁就能赢。也不知道现在那两株牡丹长成了什么样子,这个时候,应该是满树繁花了。
他本不想如此,但是轩辕征已经把他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第三十九章 病重